太阳往西边去了。天边的飞鸟追着太阳不断地飞, 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就像此刻的他们。
忽然一个小少年跛着脚奔来,他跑得太急, 又因有脚伤,稍不留神,便撞上了孙采薇。
孙权微微皱眉, 毫不犹豫地快步过去。
那少年这么一撞, 孙采薇顿觉天旋地转,还未反应过来,一下又被孙权圈在怀中。她愣了愣,明显感受到了耳边那陡然加快的心跳声。
她抬头去看, 孙权面上依旧平静, 只是, 耳根好像……有些红。
孙权正要开口斥责, 却听得孙策道:“你怎么跟来了, 你爹呢?”
即便如此, 少年的步子还是未停,一直往船头跑,跑到了孙策身后。
少年这才看了周围几人一眼,饱含歉意的目光停留在孙采薇身上一会儿后,最终才定格在了远处。
循着少年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个又气又无可奈何的男子站在船边,直直看着少年。
少年一接触到男子的目光,脚又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去, 只是他腿上带伤, 全部的注意力皆停在了那男子身上,也就未曾注意到那延出来一角的琴。
啪嗒一声, 古琴覆地,少年也被绊得重心不稳,一下倒在地上。
“完了。”不知是谁说道。
众人只见周瑜沉默着,不发一语地盯着那大概已经有损的古琴看着,目光沉了一瞬,蓦地便吓住了蒋钦三人。
孙采薇同样也看见了这一幕,她挣开孙权,看了看地上的琴,又看向那少年,心中莫名一动。
尽管在场几人很少听见周瑜弹琴,但周瑜爱琴之心,其实人尽皆知。不说孙策,就连半道而来的蒋钦也清楚,毕竟舒城那周府中,还专门置有仓库用来放琴。
渡江重逢这段时日,孙策也老是嚷着要送把好琴给周瑜,嚷得军中众人耳朵都起了茧子,见着孙策都远远地避着,就怕他念叨,直到他送出了琴这事才算消停。
总而言之,只要是琴,对周瑜来说,都很重要,这是军中所有人皆认同的事。
如今这琴掉落在地,不管有没有摔坏,也许都讨不了好了。
“好像是完了。”周泰跟着说道。
只见孙策一把提溜起那少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小子,闯、祸、了!我送给公瑾的琴!”
少年抿唇不语,眸中却满是歉意。
孙权叹了口气,见周瑜还不说话,指望这会儿气急败坏的孙策肯定也不行,也就只能提步过去,弯腰拾起了那把琴。
“琴弦未断,只是琴身摔了道裂纹。”孙权道。
周瑜点点头,眼中有些惋惜,却还是柔声道:“无事。”
“伯符,将凌统放下。”周瑜无奈看向一侧的孙策。
孙策撇撇嘴,这才不情不愿地将名为凌统的小少年放下。
原来是凌统。孙采薇又看向匆匆走近的男子,男子面目丰朗,满身侠气,大概便是凌统的父亲凌操了。
凌操急步过来,连忙作礼,道:“将军,小儿不懂事偷溜上船,又摔了周公子的琴,是我管教无方,恳请将军切莫责怪,我这就……”
凌操话还未说完,就见孙策捂着耳朵不愿再听。周瑜扶起凌统,带着他走下船头后才道:“凌叔,怎还如此多礼?少年心性,便是四处跑动也正常,既已上船,凌叔也不能将人赶下船,就让他跟着罢。”
“是啊,少年人总是好动的。”孙采薇适时补充道,“况且,他有一个侠义胆气的父亲在侧,受此影响,他也一定想成为这样的人。”
凌统一愣,定定地看着孙采薇,顿时连脚上的伤痛也忘记了。
闻言,凌操看向凌统,拧了拧眉,却又无可奈何,他又作了礼,这才带着凌统往船舱走去。走至一半时,凌操才回头看向孙采薇,他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受。他和孙采薇明明并未见过,但为何她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很熟悉他们?
凌操缓缓收回目光,努力忽视掉这样的异样情绪。只望,是他多心了。
这么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就那么简单结束,而从始至终,周瑜都未曾动过怒。
这一下是轮到蒋钦几人震惊了。
“他他他……等等等等,不是说……”蒋钦顿时语无伦次不知从哪处说起,他满目震惊地看着周瑜。
周泰和陈武也愣住,愕然道:“这么好脾气……?不是说……”
不是说周瑜爱琴如命根本惹不起吗?现在这样子,根本完全与传言不合,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孙权抱着琴走过来,他边走边问:“很惊讶?”
三人齐齐点头,脸上神情却如同见鬼一样,看看周瑜,看看孙策,又看看孙采薇和孙权,震惊得不知该置何词。
孙权笑了笑,又看了眼面上没什么变化的孙采薇,他似乎知道孙采薇在想些什么,大概他和孙采薇想说的,都是一样的。
毕竟他和孙采薇也与周瑜相处了许久,周瑜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们又怎会不清楚。
像是串通好的一样,除了蒋钦三人,他们四人神色如常,该笑的继续笑,该说的继续说,像是什么也未发生过。
“太无比奇妙了。”蒋钦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