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眯了眯眼,看着迎面而来的刀刃,生死之际,他忽然便想到了舒城的桃花,冬日过后,桃花又要开了。
“——说的什么话!”
一阵马蹄声忽然踢踏而过,似载着春景而来。
是……是她的声音!
孙权微微一怔,又蓦地抬头望去,一眼便望见了骑在马上的她。绿衣染火,衣袂飘飞,仿若星火落林,绚烂夺目。
漫天箭雨齐刷刷地自她周围落下,落地瞬间便为他们三人阻隔了一切危险。袁胤的人再次被逼得后退,纷纷满脸惊惧地看着驾马而来的绿衣女子,她的身后又跟了许多人,身经百战的面孔让人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
孙采薇催马而来,驻足于孙权身前,她松了口气,又笑道:“我来了。”
她的发丝已经在途中被风吹得凌乱,就算如此,她骑在马上,绿衣随风飘飞间,也只会让人觉得她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仙,美得空前绝后。
孙权忍不住也笑,只觉死亡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害怕,况且她来了,他便坚信死亡已经远离他们。他道:“你来了。”
孙采薇点头,又看向周瑜,道:“我也将萌萌带来了。”
萌萌轻轻叫了一声,似在问及周瑜伤势如何。
周瑜闭目缓了缓神,这才勉强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孙采薇翻身下马,又在间隙中抬头看了一眼天。天边的云不知何时散去了,今日必将是个好天气。
她走近孙权,看了他半晌,最后道:“眼尾这么红,也怪好看的。”
孙权当即一愣,高挽的发丝不住随风打在脸上,也未能使他反应过来。
孙采薇微微一笑,似乎在以此为乐以消掉心中的担忧,随即她利落地取出药瓶,倒出瓶中的药丸递给两人,“来时的路上,我便相信我能在太阳升起之时与你们再见,现在看来,老天也在帮我。”
两人毫不犹豫地吞下药丸。
周瑜终于能松一口气,他靠坐一侧的石阶,柔声道:“多谢。”
孙采薇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她笑了笑,“还好我赶上了,否则我都不知该怎么给远在钱塘的孙将军交代。”
但她并不怕,她知道历史的走向,也深知自己一定能救下他们。
做完这一切,孙采薇这才疲惫地席地而坐,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格外的温暖。她沐着阳光,轻声道:“不论发生何事,我都一定在。”
孙权也在她身边坐下,他侧目看着孙采薇,日光毫不保留地洒落在她身上,好似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
他们平淡地坐着,谁也不知他们各自的旅途到底有多么惊心动魄。
半晌,孙权低低地说:“你的声音,我听见了。”
孙采薇不意外地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能听见。”
孙权便忍不住揽她入怀,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她的身体柔软,性子却格外的坚强。他不由想起从舒城到今日的时光,从那时的恍然一瞥到如今的紧紧相拥,似乎他们本就注定遇见,注定相知,注定并肩。
孙采薇问:“你在想什么?”
孙权笑道:“想你。”
孙采薇微愣,随即好笑道:“想步练师?”
孙权摇了摇头,不管是步练师也好,采薇也罢,只要是你,那便是你。他补充道:“只是想你。”
孙采薇也不由想,她到底算是步练师,还是孙采薇呢?其实这是一个不需要过多思考的问题,她大可以直说她不是步练师。步练师是步练师,孙采薇是孙采薇,她们是两个时代的人。可这样的话,步练师是否就将不再存在?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她有自己的人生,她并非是为步练师一生的延续而存在,可她又忍不住可怜起早逝的步练师。然而无论重来多少次,她也只会说她是孙采薇,不是步练师,她不会按照步练师既定的命运去走。
正想着,袁胤带人来了。
他头发乱糟糟的,裤子也胡乱反套在身上,但这对他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恶狠狠地盯着三人,若是眼神有刀,大概是想将搅乱他太守府的三人千刀万剐了。
袁胤的身边还有一人,周瑜看了一眼,便撑着冰凉的石阶站起身来,道:“叔父。”
周尚也来了。
周瑜目光浅浅地看着他,不过一段时间未见,周尚发间却开始染上了白发,整个人也疲惫老了许多。
袁胤大喊大叫道:“周尚,管管你家的人,在我这太守府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周尚叹了口气,“勿再闹了,丹阳已经与我无关,随我去寿春。”
周瑜点点头。随后又捡起掉落在地的锦盒,便见袁胤双目圆睁地跟着锦盒转,生怕这盒子再次摔了,周瑜却没什么所谓地随意收着,说道:“走吧。”
见识了这几人的厉害,袁胤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咬牙切齿地让开。
待他们离去之后,袁胤才恶狠狠地一脚踹向身边的士兵,“滚去传报,告诉我哥,玉玺在他们手上!”
三人带着部众随着周尚走出丹阳,周围百姓满目疑惑地看着他们远去,又不免抬头看了看天际的太阳,心道:看来今日真的是个好天气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