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有自己的事务要处理,因此不一定每次都是跟着孙采薇和孙权来到江边,有时会有两个人,也会有三个人,但从来没有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身边总是有一个人。与其他将领不同,他从始至终地跟着,手里握着纸笔,似乎是在记录着他们平日的言行。
孙权说那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名叫胡综。
孙采薇便打趣道:“看样子他这是准备往史官的路去走。”
孙权无奈地笑笑,“没办法,他文采好。”
胡综便在一旁嘻嘻一笑。
孙采薇又思索道:“既然是从小玩到大的,你就不怕他把你那些糗事写进去啊?”
孙权看了眼胡综道:“那就要让练师失望了,我这一生,除了小时候有一次意外落水,好像也没出过什么糗事。倒是孙伯符,他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一定得写上去。”
孙采薇捂嘴轻笑,胡综便在那奋笔疾书。
江风刹那拂过,掀起那已经写不了不少页的册子,最终停留在了胡综的笔尖:“十二月,天大寒,至尊两句话就让心上人喜笑颜开,论至尊超高的说话技巧……”
当然,胡综写这些的时候,自然是躲在一旁悄悄地记,除了这江风,谁也不知道他整日都在记录些什么。
忽见对岸隐约有一头戴斗笠的人正倚着树干垂钓,孙权心念一动,说道:“练师,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奇怪之处。”
孙采薇同样也看见了对岸那垂钓之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头也不回地应道:“什么奇怪之处?”
孙权道:“我记得,曾有一个头戴面具的男子,时常跟在公瑾身边,然而在巴丘突生离别之后,他却未跟着众将回来。”
孙采薇沉默了一瞬。
孙权继续说:“第一眼见他时,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容,Q裙丝二耳儿五九衣斯七整理本文上传,欢迎加入第一时间追更但我却始终觉得他有我兄长的影子,为此公瑾临行前,我竟下意识地嘱咐他,定要保护好公瑾。”
“练师是否还记得,盛夏之时,因修筑石头城颇有些费时费力,有一处隘口困扰了工匠许久,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那道隘口却在一日奇异的有了松动。”孙权淡淡地笑,“起初我还以为是天助,隔日我却在淮河与长江交汇口,见到有两个人正准备乘船溜走。”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虽然孙权只是在陈述,但陈述的对象,真的是遁走的两个人,心里门清的孙采薇一时竟找不到半点借口去解释。
她迟疑道:“路过吧也许是……”
孙权眯了眯眼,“路过吗?”
同样的借口,第一次在孙采薇面前没起作用,哪能指望第二次还能起作用?
孙采薇低咳了两声,神思转圜了好几圈,才稍微有了点思绪,她正色道:“你想想,你的两位兄长,可是江东百姓口口相传的双璧,他们俩个个荣耀加身,引得人钦慕模仿,自然也正常。加之江东百姓热心肠,又特别喜欢你,大概就是想帮你做事但不留名。”
孙权恍然地点点头,随即却又道:“那不如我们乘船过去,去看看对岸那人,独钓寒江,这般可怜。”
孙采薇:“……”什么可不可怜的,其实就是想看看钓鱼人的真面目吧。
于是孙采薇无奈和孙权上了船。
船行江心时,天上开始飘雪。
细细碎碎的雪花接连不断地落至四野,不过一会儿,江岸那些草木便全白了。
孙采薇和孙权几乎是同时偏过头,满头的白雪,直映入双眼。
两人定定地看着,朦胧的雪色之间,一切似是入了画,不知哪儿是天,哪儿是水,轻舟独行于其间,两人于画中游。
好美。
怔愣之余,孙采薇和孙权又不知不觉十指交握住。
孙采薇伸出另一只手,接住那越发密集的雪,雪停指尖,晶莹剔透。
她笑着,像是见到了这世间最独特的景。
“同淋雪,共白头。”
孙权便看着她笑,冬雪里唯一的一抹生机就这么乍然盛开在他眼前。白茫茫的天地里,她便是唯一的颜色。
孙权道:“这样的白头不算数。”
顿了顿,他又说:“还有很多年。”
还有很多年,才是真的白头。
船头逐渐抵至岸边,接着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
岸边那垂钓的人本还在昏昏欲睡,却在这一动静下蓦然惊醒,孙权还未来得及下船,就见那人猛地抬起头来,斗笠下覆的纱随着他的动作翻飞起落,只是还没得见纱笠遮掩下的面容,孙权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他娘的,没看见我在钓鱼啊,你个臭小子没点眼力见!要和心上人坐船观雪,往我这儿撞是怎么个事儿?!当心我讹死你!快滚快滚……哎呦我亲爱的鱼你别跑……”
孙权:“……”
孙采薇:“……”
胡综若有所思地提笔:“时值大雪,至尊雪中表心意,同淋雪共白头,极尽浪漫。渔人垂钓,观之,不悦,遂大骂。批:嫉妒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