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暗自心惊,好厉害的一支箭。
他回过身,抬眸看向射箭的孙权:“你的箭,很好!可你以为,仅凭一支箭,便能挡住我军的步伐?!”
越来越多了,像是来不尽般,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排山倒海地来,立刻便显得濡须坞微小不已。
孙采薇握了握拳,额上冷汗沁出,她该如何抵挡住这千军万马?!
她计划了那么多,挡住了数十万人,却还是挡不住源源不断的援军。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能做出改变,曹操又何尝不会改变?她拦截了人,曹操自然也会传信回北方,使更多的将士南下。
人数差距,始终太大了。
孙权却安慰道:“采薇莫要担心,我江东,坚持迎战两月,还是绰绰有余。”
孙采薇也只能勉强扯了个笑出来,“还有机会,我江东军全部的力量已集结于此,只要张辽一死,江东便能趁此反攻。”
“公奕,幼平,立刻领水军溯江,艨艟斗舰齐发,尽量截断曹操援军!”孙采薇沉声道,“子烈,排开弓弩,朝敌军后排射去!子明,兴霸,公绩,注意云梯,起火!”
只是她才一下完令,密密麻麻的曹军便已乘云梯攀附至了城楼半腰,看得她头皮发麻,却也只能迎战。
云梯裹了沾满水的牛皮,火焰烧不起来,甘宁干脆一股脑地往人身上倒油,又一把火扔下,兀自看着浑身起火的曹军挣扎着跌落江水之中。
只是这样的方法显然无法应对如此多的人,掉下两人,又立刻新增更多的人,无穷无尽,惹得甘宁不住大骂。
“奶奶的,老子给你们脸了!”他挥起刀去砍,其余人也在倒尽火油之后,咬牙握起了刀剑。
血腥气逐渐蔓延开来,人力也终有穷尽之时,诸将奋力抵抗,却也或多或少的遭到不同程度的砍伤。
“江东?也不过如此。”忽听得一声冷笑传来,“不过是依赖着这条长江才能苟活至今罢了。”
话音刚落,一把长戟忽然如飞而至,转瞬拍开了近乎力竭的凌统。
“祖宗!”甘宁急得大喊,一时的分神免不了又被刺入一剑。
凌统那处无人防守,顷刻之间,便爬上了十来名曹军。其中还包括了,张辽。
张辽转动着手中的长戟,有意无意地往不远处被江东军护住的孙权身上瞥。
“此刻,你还要用箭与我一战?”江东的底细,他早已在皖城一战后摸了个透,出战之人,一个能敌他的也没有,张辽也就不再小心谨慎,直接无视了甘宁等人,“你若用箭,那可是一分胜算也没有。”
孙权沉默不语。
张辽依旧看不见孙权神色的变化,仿佛他天生便是这样的无波无澜,这样的忽视使得张辽有些不爽,握着长戟蠢蠢欲动。
孙采薇遥看远方,目中所及,曹操的援军似乎已被截断,只要……她目光凝住,有些异常的冷,只要张辽一死,江东便能赢。
此时此刻,孙权似乎还是免不得要与张辽一战。只是这一战孙权却不是坐镇指挥,而是真的要握起剑。
孙权扔下灵宝,转而抽出了身旁一名士兵的佩剑。
“我不用箭。毕竟如你所说,我确实一分胜算也没有。”孙权道。
张辽笑道:“就算用剑,你却也只有一分胜算。”
“一分便一分,总是有赢的可能。”剑尖擦过地面,发出有些刺耳的响,似乎孙权早就料到他与他有这么一战,看起来竟是如此的不慌不忙,“况且这也不正是你所希望的?”
终是有一战的。
孙权持剑而出,张辽握戟相迎。
在这高楼之上,冬风猎猎吹过,一面是密密麻麻依旧试图爬上濡须坞的曹军,一面是静得针落可闻的对峙。
孙采薇闭了闭眼,她知道孙权将一切都交托给了她,她捡起地上的灵宝,努力平复着跳动不已的心跳。诸将还在抵挡着曹军的猛攻,她和孙权必须得解决掉目空一切的张辽。
她握着灵宝站起身来,一瞬间,前方剑戟相撞,衣衫鼓动飘扬。
孙采薇只一眨眼,张辽便已变换了招式,凌厉的攻势招招要人命。
长戟一下刺穿左肩骨,孙权却浑然不觉,依旧握剑去攻,看得张辽眉梢微挑,倒是对这只擅箭术的吴主有了些许赞赏之意。
“很可惜,听说孙策才是这长江上的战神,你不是孙策,只有令我主公称叹不已的政治才能,你握起了剑,依旧连一分胜算也没有。”
孙权又拔出一剑,直直指着张辽:“很可惜,若我兄长还在,只怕你依旧还是个出不了名的小兵。我虽不擅用剑,但我若怕你,又怎堪称孙姓!”
张辽哈哈一笑,指着四周的硝烟说:“江东来来去去,却依旧只有这么点人,就算孙策还在,这一战局,他一介武夫,还能力挽狂澜?”
张辽挥起长戟,在孙权不擅剑却依旧准得能刺中他要害的攻势下,到底还是暗叹,多亏他不擅用剑!
他回头看了眼城楼下方的战局,曹操已经领兵来了,江东再能守,也守不了多久了。
“就这样结束吧!”张辽不作留恋,立刻挥戟劈下,孙权手中的两把剑顷刻断成了两截。
断剑无用,长戟难挡,孙权却只抬眼淡淡地看着张辽。也就在这时,一直以来未曾出声的,所谓算学无双的步练师,却突然喊了一声:“子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