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玥伶好不容易有一点儿的欣喜尽数消退,她握紧双手,不信命般问:“皇上是当真喜欢她?喜欢到要给一个只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其余什么都一无所知的女子伪造身份,哪怕同她两年多未见,哪怕不知道她当下对您是什么想法,也要让她嫁给您?”
“喜欢?”
江瞩珩咀嚼着这两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字眼,面上露出鲜少产生的困惑情绪:“你这么会这么想?阿泞对朕而言,的确非常特殊,也十分重要,可朕只是怜惜她,把她当作亲妹妹一般看待,想要补偿她,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而她也只是把朕当作亲哥哥,又为了不嫁人,所以才嫁给朕当名义上的妻子,这件事情上,压根儿和‘喜欢’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皇上······当真不喜欢泞昭仪娘娘?”玥伶喃喃复问了一遍。
“伶娘,你到底是怎么了?”江瞩珩轻笑起来,看似对她说,实则在自问,“朕喜不喜欢一样东西,朕自己还不知道么?何况,你为何这般在意朕对于阿泞的感情,后宫嫔妃可不止她一个啊。”
因为皇上您看泞昭仪娘娘的眼神不一样。
玥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她心里的人,大燕的年轻国君,有一双能看破万事万物而不起丝毫波澜的眼睛,这双眼睛最初,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会产生情绪波动,后来继位之后,它甚至连对她的情绪波动都几乎没有了,她把这件事解释为,称帝需要放弃一些东西,才能站得更稳,而这些东西里面,就包含感情。
于是,她选择跟随,默默注视着这双眼睛,靠回忆过活,就在此时,它竟然久违地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变化,而变化的触发者,正是吐血倒在地上的钟氏凝女。
那一瞬间,玥伶只觉得有什么在心里轰然炸裂,她迅速观测天象,只希望能看见她想看见的东西。
幸好,她确确实实看见了,这个女子对大燕不利。
她满怀期待地想要告诉她的心上人,可他却什么都不听,只让她先行离开,她只好服从命令,默默退下,试图寻找其他时间来告诉他真相。
然而接二连三的闭门羹却让她心底的不安一层一层堆叠到了无法倾斜的地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不论如何,哪怕不是他应该会见她的时间,她也要不请自来,于是,便有了今晚的这一幕。
玥伶的思绪飘回脑海,明了了那个眼神不过是对亲人的关切之后,她终于彻彻底底宽了心,难怪对其他的嫔妃眼神不变,因为她们仅仅只是“妻子”,自然比不上更亲的妹妹。
她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地绽放开,有了他的亲口承认,她无需再多言什么,盈盈一揖:“妾臣明白了,都怪妾臣愚钝,才会耽误了皇上这么多时间,只是同妾臣解释一件如此小而简单的事情。”
“无妨。”江瞩珩摆摆手,“只是阿泞的事情,毕竟上不了台面,朕不愿她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故而还是希望不要有第四个人知道。”
“皇上放心。”玥伶信誓旦旦保证道,“宝珠的事情只有妾臣一个人知道,从今往后,妾臣也会帮皇上在旁人面前做遮掩,保守泞昭仪娘娘的秘密,绝不会再有别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
“如此,也不枉朕今夜同你说了这么多。”
江瞩珩说着,突兀咳嗽起来,玥伶一惊,想继续上前却被理智遏制住,只能干站着出声说:“皇上这是怎么了?妾臣这就去帮皇上把何御医请来!”语毕,就想转身。
“没什么大碍,大抵是有些着凉,又有些疲惫所致。”江瞩珩捂着额头,大拇指放在太阳穴处揉捏,轻叹一口气,“去吧葛昌叫进来即可,你退下吧。”
“是妾臣不好,误了皇上休息的时间,妾臣告退,还请皇上好好歇息。”玥伶覆手低头行礼,倒退三步,转身出去了。
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江瞩珩放下手,疲惫的模样倒是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疑虑与不解。
他回想起玥伶说的“喜欢”二字,头一回发现自己除了女红之外还有不明了的领域。
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即便说出口的话语义正言辞,但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多年光景,似乎从未理解过这二字的含义。
作为杨皇后诞下的第二位皇子,虽然在江世同面前,他是更小的那一位,可因为是嫡亲,他在余下的兄弟里面,却反倒成了最大的那一个。
由于他与江世同两个截然不同的性子,导致了杨皇后对于两人不尽相同的培养方式,她更加疼爱宠溺性子弱些的江世同,而更加严格苛求性子强硬点的他,也时常忽略了他其实比江世同更小的事实。
可以说,江瞩珩自小便担起了做兄长的职责,弟弟们喜欢的玩具,弟弟们想要的东西,他全部都可以让出去,弟弟们不敢做的事情,弟弟们需要他帮助的事情,他都能说一不二地竭尽所能去做。
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了如何去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