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沨泞眉一蹙,心念电转想起方才的幻境,有一瞬间意欲直接用现成的血液把玥伶毒死,但是理性很快压过冲动,这女人目前还不能死,一国神女,一举一动牵扯的动静太大,很容易就打草惊蛇,顺藤摸瓜一严查,只怕是没过两天她的老底都能被翻出来,着实太有风险,再有当下情形紧迫,若是浪费时间再去与这女人周旋,很大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权衡利弊之后,她虚晃一枪,纵身逃离灯火通明的起居阁,身后的声音却不止:
“有刺客!”
“保护神女阁下!”
“快抓住她!”
得亏这会儿淅淅沥沥的雨渐停了,跑起来终于自如不少,虽然神女也有护卫侍从,但单论速度终究比不上专门习过轻功的阮沨泞,甚至才刚出兴陵殿不远,已经寻不到多少踪迹,又追了一段路,无迹可寻的侍卫只好转身回去赴命。
“回神女阁下,属下无能,没能抓到刺客。”
屋内方被仆从们点起灯亮,玥伶脸色不好地被扶着坐下,让人拾起那一条蒙面的黑布给她,翻来覆去没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她闭上眼,丫鬟熟练地上手帮她按摩头部。
她沉着气轻哼一声:“头脑冷静,动作利落,目的明确,绝不会是心血来潮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人,这也意味着她一定会再度行动。”
跪地的人问:“那属下即刻将此事汇报给皇上?”
“对,你即刻······”玥伶刚要应答,又马上拦下准备动身的人,“不,等等,派人备轿,我亲自去和皇上说。”
第57章 有蛇
苍云散开, 银台落光,大雨之后的安沂殿更显清幽,随处可闻的木芙蓉芬香弥漫在院落。
天巧正在清扫庭前飘落的花瓣和枝叶, 身后传来一阵不急不徐的脚步声, 怎么听都不太像自家的娘娘,一转头呼吸差点一滞,电光火石间迅速调转心神,作揖道:“奴婢参见皇上。”
“起来吧。”
江瞩珩换下了身上的官服,墨发简洁地束起, 一袭淡青色的直裾袍在满庭各色的花朵中更衬出清冷的气质,长腿稳步踏过堆积的雨水,走过的地方仿佛入画般静止下来,只剩下从绿植上滑落下滴进浅坑的雨珠声。
虽然雨已经逐渐停下来,但天幕余留些湿气, 行至殿门前,旻越才收起了手上的十八骨伞, 轻轻一甩, 上头的水滴抛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
江瞩珩对跟上来的天巧道:“阿泞现在如何了?可有看过御医?可有服过药?”
一连三句问话让天巧心乱如麻——因为她家主子根本就没有得病!
“娘娘,今日凉气颇重,若是出门去, 奴婢帮您多添点衣裳。”
尽管早上天气很好, 然而只有在阳光之下能够感受到温暖,一走到阴霾之下, 只觉得无比缩瑟,想来寒流过境, 冷风阵阵,是快要入冬的前兆。
“不必, 今日对外,宣称我得了些小病即可。”阮沨泞系好腰间的衣带,坐在梳妆台前,“我已把今日的各项事情都推掉了,要出门也是傍晚之后的事情了。”
尽管身份变换尊贵,但阮沨泞不爱称呼自己为“本宫”,总觉得哪哪不对劲,总归表现在手语上大差不差,一些细致入微的差异省略便省略了。
天巧是个聪明人,当初被钟文彦挑中不单单因为她会手语,还有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虽然对于突发情况偶尔会转不过弯,但是只要事先交代好的,她都能做得清清楚楚,最重要的是,她是个通透的丫头。
一般而言这种身份都需要监视与通风报信陪同目标的一举一动给上头下派人的主子,但天巧从一开始就和阮沨泞表过忠心:“奴婢虽然是先前是钟少爷的人,但既然已经来到娘娘身边贴身照料,从今往后定然是跟着娘娘一辈子了,荣辱奖惩都是和娘娘密切相连,有什么事情一定也是向着娘娘的,娘娘放心便可。”
阮沨泞十分满意,也乐得和这种人交流。
落霞之后,出门之前,天巧听自家娘娘叮嘱道:“不论何人要进殿,不管是谁,一概都说我生病,头昏脑胀不见,直到我回来为止。”
她满心答应下来,认为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毕竟安沂殿地处偏远,本就少有人来访,这么一时半会儿能出什么差错?
想象很美好,结果没料到,不来的确实不来,一来怎么就来了尊无量大佛?这大燕国君是她小小一个婢子能拦得住的吗!
站在高出自己两个头的大佛旁边,天巧都要汗流浃背了,看着对方自上而下注目过来的眼神,分明是关切的闻讯,她却感觉那睥睨四方的劲根本没少,头皮发麻一瞬,当机立断道:“回皇上,娘娘说她只是小病,不需要麻烦御医,此番已然就寝歇下了。”
“小病?”江瞩珩的眉头顷刻皱起,又往正殿走近了几步,语气加重道,“简直是瞎胡闹,如今天气多变,温差交替最易受凉感染,一不小心就会演变成极为严重的风寒,她怎么能不就医光靠自己捱?”
说着他就要令侍从去请太医,天巧一看几乎要慌了神,眼前忽而闪过自家主子有一次嘴唇发白倒地的突发状况,脑中飞快转动起来,赶忙伏身答话:“回皇上,娘娘······娘娘她不是受凉,她······她是旧疾发作,可能是怕御医不了解,没法准确跟进,也可能是怕大惊小怪的有些太过麻烦,所以才没有上报的,奴婢想来娘娘对自己的身子最清楚,应当是知道没什么大碍,眼下才刚睡过去,一时也不好打扰,皇上您看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