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沨泞想,这真是今天她听过最动听的话语了。
浑身放松下来之后,她体内的症状终于追上理智来再度发作,灵魂疯狂挣扎得像是要挣脱躯壳,骨肉因此而剧痛,唇角则为了封锁它的动作而渗出血,她又想,也许是今生最动听的也不一定。
闭上眼,鼻腔里是她最喜欢他的香薰味道,似乎有些阵痛的作用,深吸一口气,她在他背上轻轻写着:“前头连手臂都不让我挽着,这会儿倒是抱着我不撒手了?”
“没有不让你挽着。”他收紧动作,声音温柔,“阿泞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阮沨泞便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吃痛道:“你抱得我伤口好疼。”
江瞩珩一下反应过来,稍稍松开了一些,方才过于心急靠近,关心则乱根本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此刻看清她的模样之后,脸上的血色褪尽,又一碰她几乎毫无温度的手,面色倏忽煞白如纸,迅速把她打横抱起,高呼到几近破音道:“备马车!立刻回宫!旻越!去何源府上提人,马上把他给朕带来!一分钟都不许耽搁!”
“属下领旨!”
上马车后,江瞩珩拿来毯子将阮沨泞包裹得紧紧的,她蜷缩在他怀里,觉得温暖又安心。
她平日的脸上很少有表情,常常都是冰冷示人,只有和江瞩珩在一起的时候会鲜活不少,就连眼中的温柔亦只对他流露过,她掀开了一丝眼皮缝,有些费力地比划道:“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因为这是江哥哥你陪我度过的第一个中秋节,我们一起投壶,一起放河灯,一起祭月,以前可从来没有体验过。”
他心疼得不行,擦去她的冷汗,小心翼翼避开她的伤处,搂着她说:“之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中秋,还有重阳节、端午节、上元节,阿泞也都和朕一起过好不好?”
还没答应,口头又是一阵腥甜,她立刻偏过头,一口鲜血吐在地上,他脸色一变,就要伸手帮她擦去唇边血渍,她却抓住了他的手,喘着粗气,想来人之将死,秘密也可以不用继续隐瞒了。
“不要碰我的血,有毒的。”
简单的一句话,让江瞩珩神色一凛,又看她自嘲一笑:“终于说出来了,还以为要带到棺材里头······”
“不许胡说。”嘴被衣袖擦了擦,他声音虽然有些哑,但是依旧坚定,“你不会有事的,朕保证。”
她只当他在安慰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又觉一阵困倦,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地闭起来,听见他本来还算平稳的语气一下子就慌了,轻晃着她道:“阿泞你别睡,不能睡,咱们回宫看完御医再歇息好不好?”
虽然已经累得不想动了,还是动了动指尖答应,表示自己醒着在听。
他却不罢休,轻轻抚上她的眼睑:“来,睁开眼睛看看朕,和朕说说话。”
她觉得他真是烦,抬手拉下他的手,抱在怀里不让他动,他看着这熟悉的一暮,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产生出来害怕的情绪。
他在害怕这一幕再也不会出现。
手顺从她的动作贴在她的脸颊上,感受到她面颊的细腻,终于能稍微安心了一些,等到马车极速到皇城,他马不停蹄把她抱下马车,心急如焚道:
“传御医!”
第64章 毒药
何源几乎是从床上被掀起来, 一路火急火燎奔走到宫中,毕竟他即便医术不是御医里最高明的,但却是经验最老道知识储备最丰富的, 平日宫人们有什么疑难杂症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 被皇上重视也是难免的。
但他还没见过皇上这般凝重的模样。
从进殿起,整个清嘉殿就沉重得肉眼可见,其他原本就在宫里待命的御医先一步赶到,帮忙诊断出了已经不省人事的阮沨泞身上那些野兽的抓伤、人为的刀伤,以及自己弄出的撞伤, 但是令御医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些不论轻重的伤口都基本愈合了,哪怕有潮湿的雨水阻碍痊愈的速度,这样的状况未免也太超乎常人,甚至用不上多少包扎的要物和绷带。
在众目睽睽下又是一处伤口愈合, 几位御医面面相觑,从医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他们也无法轻易做出定论。
这时派去探山路的人带着情况回报:“禀皇上, 属下几个顺着线索一路追查到山头,路上有一只白虎的尸体,山上木屋里有两具男子的尸体, 奇怪的是, 除了白虎的眼球被捅穿,两具人尸上没有任何外伤, 不知道是如何死去的,初步推测是因为内伤或者中毒。”
每听见一个字, 想起刚才发现时她那样无助的模样,江瞩珩的心就多痛一分, 可以想象得出来她经历了什么,先是在那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毒杀了两个死不足惜的绑架者,逃出来的路上却遇见了白虎,又只能靠自己把白虎杀死,她该有多绝望呢。
他看着床上安静沉睡,呼吸却十分微弱的姑娘,想起进宫那一刻她放在腹部的手滑落,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几近要停滞,失态地放声呼唤御医赶来,不管不顾将她放在床榻上,打颤着伸手去感受她的脉搏。
万幸,虽然微不可察到能被忽略,但的确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