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太过于正经,再不想相信的随从们看上去将信将疑,也要面带困惑朝向江瞩珩。
“确如他所言。”他略一颔首,承认了那番说辞。
“你们看吧!”旻越挺起胸,又想起还在地上的人,补充道,“而且光靠殿下与我还有些吃力,多亏了那位姑娘吹奏绿叶,驱走蛇群才获赦!”
后来的人们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地上站着一个,方才被两马两人挡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江瞩珩则是将自己所有疑惑的目光投向她:“还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以一己之力驱动蛇群?”
她自从将蛇群驱走之后未言语一句话,似乎救下他们花费了她极大的精力,看上去十分疲态,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闻言她抬头望来,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薄唇轻启,喉中震颤,尚未来得及出声,口中已是忍无可地忍喷溅一大口鲜血,单薄的身子摇晃了两下,便如断了线的风筝,毫无征兆地倒进雪地里,没了动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什么,只能齐刷刷望向自家主子。
江瞩珩眼中的困惑收敛了些,掉转马头朝向信号烟发起的方位,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看得见背影挥动缰绳的动作。
他言:“将人带回常康殿,好生照料。”
第29章 不知归途
雾气缭绕, 白雪笼罩。
灿金色的晨光照亮四方高墙,直挺挺地撑起两层布满纹路的歇山顶,在方向各异的交接处翘起戗脊, 叫漫天花白的天地间生出高贵与壮丽。
一个晃神, 屋顶上方趟过去一个人影,身形尚不熟练,动作有些笨拙。
正是被迫使练习飞檐走壁的阮沨泞。
自从第一次试炼之后,她正式以影卫的身份待在了萧子珏身边。
只不过不是武功高强的那种。
她一介弱女子,杀个鱼都能磨蹭半天的, 从零开始学习武功是个漫长艰难的过程,既花费精力又花费时间,倘若萧子珏需要手起刀落之人,身旁早已有了一个千夙,再不济也会去搜罗本就武功高强之人, 他看中阮沨泞的,是那无知无觉就能杀死人的血, 还有意料之外的女儿身。
一方面, 他需要她办一些更隐秘的事,另一方面,他需要研究她的血, 寻找治疗萧静挽的方法, 相对而言,他必须帮助她抑制癔症的发作与体内的疼痛, 防止出任务时出现意外。
萧子珏似乎的的确确对于毒有着自己的一番心得,那日取血之后, 倒是当真让他研究出了一种能够短时间缓解她症状的药物,为了活命, 也为了不要痛苦,阮沨泞眼前最好的选择,便是留在萧府,做一个她从未想过会担任的杀手。
只是不会武功,不代表着可以不会逃跑,她第一次之所以能成功脱身,靠的不过是萧子珏那鼎鼎大名的景临王身份,没人敢怀疑王爷身下的女人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但那不过是一次试水罢了,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出任务,一旦真正需要完成任务的时候,就代表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她必须要隐藏身份,万不可能再依靠萧子珏脱身,她所要做的后续行径,正是不被任何一个人联想到与杀机与景临王府有关才好,因此逃跑成了必不可少的修习项目。
萧子珏对于她的要求是,能在杀人之后自己脱身,悄无声息地回到府上。
寥寥数语,却囊括了一个杀手眼中的世界,孤独,无情,冷漠,寂然,倒是与阮沨泞完美契合。
最初练习的时候她也吃了不少苦头,毕竟不会轻功上天入地,也不会使用武器帮助翻墙,这些都需要她从零开始一项一项学习。
一般而言是千夙来教导她如何掌握窍门,他人挺好,教的也细致,看见她的进步还会直言夸赞,倒是让她放下心来,大胆尝试,也偶有萧子珏心血来潮要观摩她进度的时候,她就必须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否则一个不留神失误,他都不许千夙帮忙,甚至犯错多了还会被他惩罚,简直让人叫苦不迭。
阮沨泞是一丁点儿也不想看到,这个最初见面拿蛇吓唬她,说着试炼让她惨遭咸猪手,还不忘再反手耍她一次,继而害得她反复病发,后续又以抑制药物为筹码要挟她长久为他做事,这样一个人,刚愎自用,心狠手辣,她厌恶,一时半会儿却没有任何办法脱离。
因为发育成长,她身上骨血毒性越来越强,病症发作次数越来越多,而这一切,目前也只有萧子珏不知如何研制出来的特效药可以压制。
她确实也从未想到过,自己前半生浑浑噩噩,作为一个卑微得再不过的普通人,如何能摇身一变,成为一把算不上锋利的刀刃。
她靠出卖色相换来暂时的安稳,这桩买卖说亏也算不上亏,她比之于千夙的优势,无需想方设法在天罗地网之中偷偷潜入,无需随身携带任何一件利器,无需掌握任何的技巧,因为她的脸,她的身体,她的血液,把她从一层地狱置换到另一层,六道轮回,生死疲惫,好一个不三不四的绝处逢生。
萧子珏一次一次用她的亲身经历反过来告诉她,乱世中的人没有善良可言,心软不会有好下场,牵一发而动全身,于心不忍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以及更多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