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安?”江瞩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原来你们泾州城管官匪结势叫做招安?啊······难怪,朕分明早就下达彻底根除各地山匪的命令,只有你们这儿迟迟没有回复,派出来的人也多多少少销声匿迹······”
他将手上的茶杯丢在桌上,轻轻拍了拍手,出言字字珠玑:“仇谷,你好大的本事。”
“不是的皇上!皇上您听臣解释啊!臣当真是为了大局才欺哄山匪们,招安不过是对他们的说辞,实际上,臣一直在精心筹划这一次的剿匪行动,就等着将他们一锅端了,只是臣摸不准行动的时机,所以迟迟没有动身,彼时又没有实绩能够回禀,害怕皇上认为臣等百无用处,这才草草搪塞过去,只是没想到,上头竟然派了人下来协助微臣,于是有这一次大获全胜的行动啊!”
仇谷声泪俱下地说出自己与摆在明面上实事完全相悖的另一套言辞,头上都磕出血来,缓缓顺着面颊流下,他却不敢伸手去擦:“皇上,即便是没有登记上卷宗的罪名,臣也都清清楚楚记在了另一份文稿上,只是唯恐那群山匪发现臣在欺骗他们,所以从未公开,臣不日就可以把这份文稿调遣过来,还请皇上明察!臣句句属实,真心为民,如有半句虚言,必定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这样叫人动容的场景,若是江世同面对上,可以立刻就推心置腹,冰释前嫌,感慨自己错怪忠臣。
但很可惜,他对面坐着的,是江瞩珩。
年轻的帝王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开口:“行了,去把头上的血迹擦擦,看着叫人心烦。两个人都起来吧。”
“微臣叩谢皇上。”
江瞩珩平静地出声:“朕不想听你的各种心路历程,毕竟目前没有信得过的证人,嘴又长在你身上,自然是凡事都有利于你,“招安”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朕可以暂且不去追究,你的事情,等把眼下的“围剿山寇事件”处理完,自会交给大理寺去判,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朕,所谓‘派下来协助的人’,究竟是从哪来的消息?”
仇谷从地上爬起来,人还有些晕乎乎,被身旁的郤光扶住,他回禀道:“是有一位船夫,三日前,他急急忙忙来到府衙上报案,说是见到了上头的官令,叫我们即刻出兵里应外合,将那贼寇的山寨一网打尽,微臣还特地过问了他见到的官令模样,证实了是上头的东西,故当即排兵布阵,连夜冲上山头接应剿匪。”
“官令?”
“微臣可以作证,此事确实如此。”郤光接过话头说道,“因为泾州城地处边境,书信这种东西又太过于容易造假,可信度太低,所以上上下下的人都是以官令为首,听凭官令调遣,这儿几乎每一个人都对官令都十分熟悉。”
仇谷继续道:“微臣本以为,到了山头便能见到这位‘上头下来的人’,到时候还能好好谢谢他,结果没想到,到达目的地没看到想看的人,竟然看见了一场滔天大火。”
听见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江瞩珩几不可察地目光一动,转瞬恢复再平常不过的模样,平声道:“嗯,继续说,这场火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为了防止祸及全山头,微臣迅速让人扑灭了大火,谁料那屋里头只烧死了一个人,后来根据那群幸存的贼寇所言,应当是他们正在洞房花烛夜的大哥,那新娘的尸首不知所踪,臣等本以为,门口烧死的两句尸体中有一具是那新娘的,结果山寇们说了,外头都是他们的弟兄们,根本没见到出门的新娘。”仇谷将所问出的事情全盘脱出,仔细复述,“他们还说······”
“那个女人当真生了一副顶好的皮囊,老子兄弟几个都是给她的模样骗了去!”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我们对她那么好,她竟然从一开始就是装的,从一开始就想弄死我们!”
“老子以后再也信不过漂亮女人了,若不是哥几个福大命大,早他妈死在那毒妇手里了,可怜了我大哥,满腔真心,却死在洞房花烛之夜,连个全尸都留不得啊!”
“他妈的,老子想破头皮也想不到,她奶奶的竟然有手段能把大哥杀死,要知道,大哥可是我们陈家寨武功最强的人,她得是多么深藏不露的武功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让大哥一声不吭就死了啊!”
“谁说杀人一定要靠武功?”江瞩珩突兀地勾唇而笑,眼里有讥讽,还有别的什么情绪,“暗器、毒药,巫蛊之术,哪个不是能一击毙命的?柔弱女子自甘同山匪成婚,这种谎话,也就贪恋美色而不敢揭开事实的贼寇们会相信。”
仇谷和郤光面面相觑,他们好像被带着骂了一下。
“消失的新娘,着火的洞房,还有虚假的官令······”江瞩珩睥睨过两双眼睛,手指轻敲案台,“这些事情串在一起,仇刺史,你不要告诉朕,你连个破绽百出的女人都留不住?”
“皇上明鉴!那女人狡猾得很,加上当时的情形混乱,鱼目混珠,一时间根本想不到还有个出逃的女人!”
仇谷连声辩解后,又接着补充道:“但是就那群人的话而言,那女人的容貌太过脱俗,只要见过就难以忘记,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认出,皇上请放心,微臣已经叫画师根据那群人的描述复刻那女人的长相,届时将把那些画贴在泾州城各处,但凡见到的人只要给出关于那女人的信息就能获得赏赐,想必不日就能将人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