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瞩珩不置可否,又问郤光:“你方才火急火燎地进来,多半就是为了说明你发现的纵火者逃跑了吧?”
被点名的人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来,说清楚点。”江瞩珩稍稍后靠,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帝王风范,“你是怎么发现她逃跑的。”
第46章 贡品
寒山之下, 暮色渐弱,凉风迎萧瑟,天光流潋滟, 平林转秋黄, 碧水过潺湲。
乡野间的女人起得早,呵欠都没收好,就蹲在河边开始洗脸。
咕噜咕噜······
什么声音?
女人眯着眼睛顿住姿势,水流从指缝里流走,她侧耳倾听。
似乎是听错了。
女人摇摇头, 又往脸上泼一把冷水,冰凉刺骨洗去收不住的呵欠,也让耳朵更灵敏了一些,水下的动静越来越大。
咕噜咕噜······
不是听错了,是真的有声音!
女人连忙停止手上的动作, 草草拿衣袖擦去脸上的水滴,睁眼瞧去。
河面上由远及近冒起一大串气泡。
大鱼?
这会儿天还有些灰沉, 一时看不清水底下的情况, 她探身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那气泡越来越近,也愈发愈大, 哗啦一下, 水里头竟然冒出来一个满头枯叶的水鬼来!
那水鬼伸出一只惨白细长的手就朝女人袭去,她瞪大双眸忘了躲闪, 脖子一梗朝边上硬挺挺倒去,眼皮一闭, 竟然连惊叫都没有就直接吓晕过去了。
“水鬼”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略过女人, 手落在岸边的一块土壤上,牢牢攀住一块结实的石头,三两下从河里头爬了出来,瘫坐在地上呛着水。
水鬼自然是不可能呛水的。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水鬼,而是乌发太过稠密盖住全脸的阮沨泞。
为了甩开那群官兵,她又是在河里憋了好一会儿气,又是顺着下游潜行一路来到一处清静的地方上岸,不光自个儿冻得够呛,没想到还误伤了个女人。
她拨开糊成一团的发丝,一把一把地将上头和衣服的水拧干净,空气里传来幽幽的桂花香味,清淡却勾得人心痒痒,摄人心弦,是泾州城的女子们最爱做成香囊的一种花卉,她随手就近摘下一朵,插在女人的鬓发处,乳白色的银桂与女人沉睡的脸相互映衬,也有种别样的美。
就当是吓晕她的赔礼了。
阮沨泞红着鼻尖打了个无声的喷嚏,被冻得一个哆嗦,浑身滴滴答答,顺着丛林小径离开了河边。
她去找来了些干柴,在狭窄的巷子里生了点火,双手带动身子靠近,火光照亮面庞,拖长人影,将她烤得稍稍温暖了些,也软化了紧绷的神经,一夜未眠的身子后知后觉地疲倦起来,她靠着墙壁睡了过去。
她的睡眠不算深,从前就是容易醒来的类型,更别提在这样四面透风的地方,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霎然睁眼。
小火堆早就熄灭干净,她几乎是在分秒之内踢散木柴,起身贴着墙壁隐没进阴影处。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遥遥传来不止一个人的叫喊声,阮沨泞眉头一蹙,随即便见小巷里跑进一个穿着斗篷的姑娘,她逃得慌忙,竟然连鞋都跑掉一边,像只无头苍蝇,着实狼狈得很。
同一时间,外头隐隐约约传来追兵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那婆娘跑哪去了?”
“好像看她往那条巷子里跑去了!”
姑娘显然也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可一看面前是死路,狂跳不止的心脏骤停,她眼眶一红,泪滴就要掉出来,就在这走投无路之际,瘦弱的身体被一只手搂住,同时嘴巴被另一只手捂住,一下子拉进了黑暗中。
不过俄顷,追逐她的三个人终于在眼前露出了全貌,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巷,中间的那位怒喝道:“不是说在这里面?人呢!”
左边的那个反驳道:“我真的看着她跑进来的啊!”
“跑进来还能凭空消失?”中间的人怒发冲冠道,“她是什么怪力乱神?”
“等等······”右边的那个看上去冷静多了,指着不远处开口,“你们看那个草堆,是不是正好能容纳一个人的身形?”
话音落下,姑娘连呼吸都不敢有了,嘴上和腰上的手显然也来到了警戒状态,绷得十分紧,甚至能感受到筋骨。
“哦······”中间的人笑起来,声音沙哑难听,说话也带了一些讥讽,“原来是躲在这儿呢,你这臭婆娘,不会真以为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吧?废了老子这么大功夫才抓到,看老子等会儿不把你弄残!”
来人的脚步一下接着一下,姑娘的心跳交相着一声大过一声,耳中只剩下了这两种动静,再也听不进其他。
“给老子滚出来!”
随着这一声粗犷的叫喊,一只脚恶狠狠踢开草堆。
可出乎意料的是,草堆后面空无一物,别说人影了,连只老鼠都没有。
“操!”这人一口气涌上心头,抓着右边的人就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不是说有人?你他娘的玩老子?”
“你冷静点,不在这里,他又确实看见了人,说明那婆娘顺着这附近跑了,与其把气撒在我身上,还不如一起早点动身去找回那女人,我料想她那模样也跑不太远,现在去找还有机会。”被揪着领子的人始终保持镇定,只是因为被扯着所以脸有些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