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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道_七宝酥/马甲乃浮云【完结】(46)

  “哈哈,”一身huáng金甲的老人朗声笑道:“说吧,原来谢大人也有他yù他求啊。”

  “不能伤太子一毫,”谢诩语调带着沉重感,坚定又压抑。

  姜国丈“咦”了声,问他:“只是一颗棋子罢了,何必如此,难不成……你爱上她了?”

  谢诩不作声,眉目笼在深深的夜暗里,似在无声地默许。

  老人见状,又嘲讽一般笑了:“自古成大事者皆不会为qíng爱所阻,你该看看当今圣上,不一样是被儿女私qíng蒙蔽了双目,现下都到了怎样的境地。”

  谢诩嗓音依旧端稳,似乎不为所动,又带着一丝告诫:“做好你分内事就行。”

  “好吧,”国丈抚了一把手中宝剑:“铃兰这孩子,好歹算是我的外孙女,骨子里也流淌了一半我姜家的血,于qíng于理也不能伤她……”

  他话未落,京城东南方向燃起一朵烟花,曜亮了半片夜色。

  这是举事的信号弹。

  谢诩也瞧见了那一方亮光,他薄唇微抿,面色愈发凝重,而后解下佩剑,侧身走处城门。

  他要去同自己的万人兵队接应。

  润州那边派来的大军,世人只羡艳着那里拥有前朝第一大仓,穰穰满家;殊不知它也是前朝的一方势力之地,数年间,暗地里为反梁复国的将士们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军饷供给。

  足食足兵,民之信矣。

  这可是人人皆深暗的道理。

  姜国丈也跟在他身后,走下城墙,踏出最后一道石阶时,月光泻入,满目齐整的银甲大军瞬间晃了他眼。

  老人不由发自内心畅快一笑,他征战沙场纵横朝堂多年,直到此刻,心境却依然能够抑制不住地亢奋,亢奋到手心几乎冒汗。

  谢诩倒是不见他色,不疾不徐走上前去,接过为首的一位将士递来的缰绳,而后翻身上马。

  那起首的将军模样的人才又踩上鞍踏,勒着缰绳掉转马头,朝着后头数列兵士,振臂高呼:

  “杀绝玉狗,复我河山——!”

  “杀绝玉狗,复我河山!”

  众人口号齐喊,惊人心魄的井然一致,兵士们高举火把,喧嚣的斗志几乎能染红天空。

  那位将军又调回马身,恭敬地看向谢诩:“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攻城吧。”

  几乎不假思索的,谢诩颔首。

  即刻,姜国丈也翻身上马,鲜红的披风宛若火焰,他高亢地附应道:“谢大人,老夫可等不及了,率先带兵压城,为你开路了!”

  片刻征得谢诩肯首后,足足两万人的骠骑部队似一条巨大的银龙,利落地流入建康城,恢弘异常。

  有姜老开道,谢诩的军队也是一路顺利无阻,抵达宫门,往日的训练此刻得到惊人而高效的发挥。若此刻在天空俯瞰,定能见到一万人马就如同疾淌的星熠银河一般,不一刻,便将偌大的内皇城缠裹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与此同时,还在谨身殿内的皇帝陛下接到一位宦官的紧急密报。

  小太监满头冒汗,眼眶都急得红了一圈,道:“陛下,姜皇后已领着五千禁卫军压在殿外,要求陛下您即刻退位。”

  明灭不定的烛火里,默诵经书的老人一动不动,唯独睫毛极轻地颤抖一下,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皇帝陛下一袭青袍,怀中揽着一把玉柄拂尘,他五指扣入拂尘上头的鬃毛,将纠缠不清的白丝理了一理,才又继续焚香,诵经:

  “身且不安,何qíng及道?是以修道之人,要须断简事物,知其闲要,较量轻重,识其去取,非要非重,皆应绝之。犹人食有酒ròu,衣有罗绮,身有名位,财有金玉。此并□之余好,非益生之良药,众皆徇之,自致亡败。静而思之,何迷之甚……”

  面容是一如既往的虔诚。

  此刻谢诩也带着另外一万兵马压入皇宫,他策马徐行,表qíng平和,身后跟着汩汩流动的无尽队伍,皆是他jīng心培育的骁勇善战,果决无惧之辈。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无需慌乱。

  与他并肩齐驱的一位将军唤他,拱手道:“殿下,还请下达指令。”

  谢诩效率奇高,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一一发配好前往各殿的任务,兵士们闻言,又是一番斗志昂越,朝着目的地赶去。

  那位将军也有接到授任,正打算驱马离去,似乎想起什么,问道:“殿下,您去哪边?”

  谢诩将长剑重新扣回腰间,怔怔望向东方……

  宫里动静这样大,她定已经知晓了罢。

  这时她恐怕也被困宫中,也不知她会不会受惊,会不会从此憎恨自己。

  思罢,谢诩心头一揪,痛得他几乎讲不了话,过了许久,才极轻地吐出三个字:

  “太子宫。”

  下一刻,他力道极狠地朝马肚一抽鞭子,骏马嘶鸣,朝着东宫方向奔驰而去——

  凛冽的气流迎面湍湍袭来,将谢诩高竖的发丝凭空翻卷……

  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见到玉佑樘,太子宫中皆是他安排的人,她此刻定被那些人禁锢在宫中,动弹不得,宫外又是皇后重重围叠的禁卫军。

  她那样娇小的身躯,又那样倔qiáng的xing子,定是会反抗,也不知会不会受什么皮外伤。

  风夹着尘埃打进谢诩的眼睛,他却不敢闭上,眼睛不由酸涩,一点水涌出,烫得他眼眶发疼。

  胯。下骏马越过幽谧的心月池,这是他与她第一回在宫中私下会面的地方,也是他头一回宣告对她所有权的地方……

  跑马又穿过御花园,先前,他偶尔会去后宫与皇后国丈私下议事,回来时曾见过她多次停在湖边,石桥上,阑gān后,掏出袖中一袋鱼食来喂锦鲤,她低头望着一群色彩缤纷的小鱼涌来,面容煦风般温柔……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那时藏身在僻处远远望着,似在欣赏一场太美的风景,却又担心风景里的人会发现到他……

  缰绳嗖一下被拉紧,马蹄骤止,身后一队军士也跟着停住。

  端本宫的殿门近在咫尺,谢诩撩开披风,利落翻身下马。

  一位兵士问:“殿下,为何不直接驱马闯入?”

  谢诩道:“不可。”

  马蹄踏鸣,他怕惊扰了玉佑樘。

  更何况,下马后会显得自己低一些,离她更近一些。

  殿门紧闭,内里却是灯火通明,在偌大的宫廷里,似一夜摇摇yù坠的孤舟。

  谢诩心中一疼,丝毫不顾把守的禁卫军们的招呼,目不斜瞬,大步流星地踏上汉白玉石阶,朝着殿门走去——

  若他此番顺利复国,登基为帝,他一定要以最盛大的婚礼,娶她作他的妻子,以她的名,冠他的姓。

  前脚已抵达殿门,谢诩手触上殿门jīng美的木纹,yù要推开,却又倏地放下。

  越是最想见到的人,敲门的声音越温柔,甚至是不敢敲门,生怕惊了门内的人。

  身后一位小将提醒:“殿下,您愣着做甚么,快进去吧。”

  也是,她在被囚禁在里头。

  谢诩劲回掌心,一下推开大门,两面门板dòng开,第一下映入眼帘的,便是远远坐在堂心案后的玉佑樘,她身边包围了一圈宫人,而她,正小小的一只待在中间,清清瘦瘦,若隐若现。

  谢诩走进几步,清晰地看见她正端着一只瓷杯饮茶,腰杆笔挺,如水岸的苇糙,气质纤弱却又坚持。

  谢诩见她若此,几乎落泪,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而缓慢,他心疼之极,忙大步上前,想拨开那些禁锢她的人,直接将她拥进怀中。

  身后的兵士见状,也疾疾上前,似乎是要越过他去活捉玉佑樘。

  谢诩反应过来,灼热的愤怒冲上大脑,他凛冽冰冷地一吼令下:“不要伤她!”

  兵士们也戛然止步。

  而此刻,近在咫尺的少女突地勾唇,长睫一扬,眼神似能穿水而出的戾箭一般,直直朝着谢诩看过来。

  那张朝夕相处几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之上的表qíng,当下竟变得分外陌生。

  下一刻,身旁几名兵士的利刃齐齐架上谢诩颈侧,而后,他见玉佑樘轻悠悠搁回杯子,望着他,缓慢平静,又带着一丝显而易露的嘲讽道:

  “是不要伤你吧,谢大人。”

  ☆、第三十三幕

  玉佑樘的嗓音也变得奇怪而陌生,低沉瓷实,有种男女莫辩的味道。

  她直接又厉韧地注视着谢诩,而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慢吞吞走近他。

  从头至尾,她的身姿皆是挺拔如植。

  清淡的面容和不急不缓的作风也与往常无异——

  这些都是谢诩曾手把手教过她的,气质,姿态,斯文的态度,从容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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