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的小娘子,竟如此心狠手辣,对着他这张脸都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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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虞望枝已经与货郎一起,去了京城大理寺卿,陈大人的府邸处。
京城大,分内外两城,街道热闹繁华,各类摊贩一应俱全,再往里走,各种店铺栉次鳞比,街头巷尾人潮如织。
货郎特意给虞望枝买来一个帷帽,给虞望枝戴上,与虞望枝道:“这京城人家不比漠北,大户人家的女子不得轻易出街、抛头露面的,虞姑娘既然来投亲,便顺着京城的规矩,戴上些吧。”
这一路上,虞望枝已经与货郎说过自己要寻到她舅舅处去的事情,货郎还特意替虞望枝打探过。
虞望枝的舅舅姓陈,家住康平街,育有一子两女,一妻无妾,府内父母早亡。
至于再仔细的事情,虞望枝就也不知道了,她毕竟也没来过京城,这次投亲,也不过是她走投无路之下的最后一次尝试。
如果陈府人不认她,那她就只能自己找个地方生活了。
幸而她带够了银钱——那土匪的银票她全卷走了,路上花费了不少,现在留下了三千五百七十八两,有这些银子,就算是陈府不认她这个亲戚,她也能好好活着。
当然,还是能进陈府的门儿最好,女子独身撑起门户实在不易,世道艰辛不说,关键她的身份是假的,是她买来的假牙牌,经不起查,也购置不了土地宅院店铺,做不了这些,有银子也是坐吃山空。
如果能进陈府,由陈府给她办有个来路,最起码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京都扎根,不必怕被查。
“好。”虞望枝顺从的戴上了帷帽。
她也有些忐忑,因为她自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她的舅舅,她不知道她的舅舅会不会接纳她。
他们二人行过街巷,最后停在康平街陈府门口,货郎上前去与陈府门口看门的私兵说话,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私兵便赶忙进陈府内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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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望枝与货郎在陈府门口不过等了一刻钟的功夫,便瞧见府门大开,从里奔出来了一个紫色绸衣,不惑年岁的美须男子。
陈府门口的两个私兵立刻向这位美男子行礼,道:“老爷好。”
虞望枝与货郎都是守在门口不远处等的,瞧见有人出来,俩人都是一惊,还并未来得及开口,那美须男子已走上前来,一双眼饱含老泪,一脸怀念、愧疚的看着虞望枝,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却又哽咽,看着虞望枝的脸,连虞望枝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空气中似是都停滞了片刻,虞望枝望着这个哽咽的中年美男子,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扣着衣角。
直到门内又走出来了一位温柔娴静的中年美妇,拍了拍中年美男子的背,又走到虞望枝身前,迟疑着唤了一声:“可是,虞姑娘?”
虞望枝匆匆行礼。
这便是虞望枝的舅父和舅母了。
片刻后,虞望枝便被请进了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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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望枝对她的父母知之不多,她有记忆时,就是村正带她了,关于父母的旧事,她还不如上一辈的人知道的多。
舅母是个温柔娴静的美人,说话温温和和,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和遗憾:“你母亲...性子是个极执拗的,非要与你父在一起,偏生你父当年与你舅父是政敌,闹到最后,你父辞官不做,带你母离京,多年未归。”
“这么多年间,你舅父早便后悔了,多次想去寻你母亲,只是奈何当年决绝的太狠,这么多年,大奉广,天地大,彼此也没个音信,再后悔,也寻不到人来。”
“直到今日,你来了,你舅父才算是结了个心结。”舅母言之,只剩叹息。
话谈到了这里,自然要问虞望枝的父母去了哪儿,怎么叫虞望枝一个人来了?
虞望枝抿着唇,小声说:“我母体弱,生我后便去世了,父亲悲痛,心疾致死,我是被村正养大的。”
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当初她遭遇的那些乱事。
既然都来了京城,便让漠北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掩埋在过去吧,所以她唇瓣颤了颤,只道:“我年岁大了,村正便告知我,我尚有一门远亲,可以来投投看。”
瞧见虞望枝这般说,舅母叹了声气,道:“是我们疏忽,叫你吃了这么多苦,既然来了京,日后你便是我与你舅父的第三个女儿,望枝,先随舅母回府吧。”
虞望枝随着舅母入了陈府,货郎也被送到了后面的厢房中歇息,舅父转到游廊后的客房中擦面去了——他眼都哭红了。
陈府内花廊假山水榭高阁,草木葳蕤青瓦流丹,地上铺着大理石板,地缝整洁,一眼瞧去处处都是极好的,院落极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比之漠北简直天壤之别。
怪不得林鹤吟一直琢磨着想回来呢,这样的京城,谁不想回来?
舅母引虞望枝去了一处厢房,专门为她开了一处庭院,号春水阁。
“漠北那便兴许没这种规矩,在京城,大户人家中,都会给女儿开一个阁楼,待到嫁人那日,便叫“出阁”。”
舅母挽着虞望枝的手,怜爱的瞧着虞望枝的面容,低声与她道:“来了京城,日后便住在这,只当自己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