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峦进顿时泄了气,瘫坐回椅子上,唉声叹气仰望天花板。
“就我去吧。”梁玉斟酌许久后道:“虽我带队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总比少卿大人带人去要好太多了。”
刚瘫下去的方峦进瞬间腾地下站起:“你、你、你……你瞧不起谁呢。”
午思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
屋里众人也都跟着笑,气氛一时间和缓许多。
王庆海询问太子殿下:“您意下如何?”
嵇崇涧道:“既是如此,那就先让镖局众人回去一趟,只说是让他们回镖局就这一次护送失败给个章程出来,明日一早回来。梁玉你便暗中跟着,切记,万事小心为上。另外此番安排要和林知府知会一声,让他派些衙吏明面上跟过去看管住他们,防止有人半途逃走或者半夜从镖局溜走。”
这个借口倒也合理。更何况,梁玉带了人守在暗处旁人并不知晓,明里又有林知府派人跟着,更为妥当。
王庆海就指了自家下属去办事。
方峦进心知与林知府沟通的事务还得他这个“唯一的官员”去办,只能提起精神过去。而梁玉需得和侍卫们作好沟通。两人领命各自行去。
谁知镖局那帮人商议过后,竟是没有全都回去。张奇和包杰及另外几人留在这儿,“身子不大爽利”的曹学文也动不得,其余人则都回去。
方峦进把这事儿禀与太子殿下的时候,目光中透着隐隐兴奋。
“这事儿果然十分蹊跷。”他道:“留在破庙的,只包杰一人是跟过吕全的,其余人都是直接入的镖局。而肯回去的那些,则尽是吕全带来的人。”
“那为什么包杰要留下?”午思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不跟着那些人一起走?莫不是要在这儿盯着我们吧。”
“这倒不知了。”
方峦进也想不通,看看其他众人,亦是迷惑不解。
入夜。
和军饷有牵扯的所有人都守在了破庙的第一进屋子附近,或是在里面席地而睡,或是在外头看着夜色入眠。又有府衙县衙小吏守在外圈,隔几丈留两三个人,绕了破庙整整一圈。
方峦进已经呼呼大睡,鼾声震天响,与傅家军将士的鼾声搅在一起,着着实实扰人清梦。
午思躺在墙边,身下铺着干草和嵇崇涧给她垫着的他的一些衣裳,辗转难眠。
嵇崇涧在她身边挨着,两人间隔了几尺距离,他怕她这般不睡对身体不好,便催促道:“快歇着,明儿还有旁的事情。”又轻声问:“可是吵得睡不着?若是如此,我与你去马车里去睡。”
“倒也不必这样麻烦。”午思低声说:“我这心里总不踏实,总觉得事情既是如此诡异,指不定还得再出岔子。”
一阵悉悉索索声后,嵇崇涧悄悄握住她的手。
她努力去挣脱。没能成。他反而握得更紧了。
黑暗里,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和镇定:“你莫紧张,万事有我。”想想又道:“此间事本也不该牵扯你进来。但你在原先那儿,太过操劳又时时刻刻过于紧张,我想不妨带你出来散散心,顺道路上养伤。”
竟是在向她解释为什么会让她陷于这般吃不好睡不好的境地。
午思嗓子哽住,一时间竟是百般话语都无法言说。缓了半晌后索性道:“有事好商量,你先把手放开。”
嵇崇涧轻轻一笑,自然是不放的,转而说道:“回京后我便把你调来我这儿,如何?”说的正是东宫。
午思冷哼:“若你把我调去,我日日给你端凉透的茶,夹生的饭。你若愿意天天吃这些,我可以考虑。”
嵇崇涧想也不想就应了声:“那你说话算话。”
午思刚才心里那种强压下去的温暖又酸涩的感觉又泛了上来,止也止不住。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有马蹄声传来且渐渐朝这边靠拢,不由愕然,腾地下坐起来。
嵇崇涧显然也发现了,坐起后朝着声音方向望了过去,黝黯双眸在黑暗中愈发凛冽深沉。
待到马蹄声到达破庙周围的时候,外头便响起了一阵喧哗:
“什么人?”
“立刻报上名来!”
嵇崇涧立刻起身果断出屋,午思随即跟上。
夜色下,一人牵着马正和诸位衙吏对峙着。他风尘仆仆,素来整洁的衣衫早已凌乱,打理齐整的头发也已经半散落了,全然不是平时那般富家少爷模样。
而衙吏们即便认出了他,因着得了知府和知县大人的吩咐,不管夜间来人是谁,都要拦一拦,不过是依命行事而已。
刚刚下马的梁玉灰头土脸,面上黑灰白交杂神色肃然地呵斥着那些阻拦的衙吏:“都滚开!我要见公子!我有要事禀告!”
随即他看到了刚刚出屋的嵇崇涧,顿时面色惨白如纸,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隔着诸位衙吏高声回禀:“公、公子,大事不好,镖局、镖局起火了!”
他不敢去看太子殿下的脸色,品尝着口中烟熏火燎过的苦涩味道,低着头讷讷道:“朱、朱磊,曹学武他们回到镖局的人,连同徐涛那几个吕全带去又守在镖局的,俱都……俱都葬身火海……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