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晟霞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抬手放在他肩上,借此无声地给夫君些宽慰。
包杰终是被带了下去。只是看押他的人不再是府衙的小吏,而是换成了东宫侍卫。
天明后,车里焦尸的惨状吓坏了在场的人。
卫所的人和镖局其他人倒是安稳下来不敢再闹事,显然他们私底下以为这事儿是京城这几个下得狠手。毕竟在京城来人之前,他们这边虽然气氛不好却也不至于出大乱子。而京城的来了后,状况急转直下,案件朝着愈发不可探知的方向奔驰而去。
对于京城人霸占了破庙第一间屋这件事,这些人再没了异议。
龚木原本就只敢对着京城其他人叫嚷,从不敢面对那位傅青霖傅公子,对方的贵气让他有种自惭形秽的畏缩。现在发生了烧死人这等事情,他看着京城其他人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恭敬,不敢再仗着龚家的势而自视过高了。
用过早膳后,破庙周遭洋溢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像是底下藏着湍急暗流的薄薄冰面,谁也不敢随意踏入冰上,全都小心翼翼地在旁捡着结实的陆地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平和局面。
嵇崇涧与傅荣添在旁低声议事,眼睛余光一直盯着在旁浅眠的小丫头。刚才看她情况不太好,硬逼着她睡下,如今翻来覆去的也未睡熟。
午思半睡半醒间,只觉得头疼得很,太阳穴附近一跳一跳地痛着,脑海中闪过许多的纷乱画面。
她倏地坐起来,睡眼惺忪着挣扎着要站。
嵇崇涧忙过来扶她一把:“怎的不多睡会儿?”
“我想到了些事情。”午思道:“也不知有用没用。”
她让马知县帮忙找了纸笔来,轻按额角回想片刻果断落笔。
方峦进一脸震惊地呆望着在旁磨墨的太子殿下,指了他磕磕巴巴贴着自家上峰的耳朵问:“这这这……”
王庆海侧头,微笑着抬眉瞪过来。
方峦进不敢吭声了。
他索性悄摸摸靠到那歪斜的木桌旁,盯着未干的墨迹仔细看几眼,“咦”了声:“这不是包杰受伤那个伤疤吗?你画它作甚。”过了会儿又道:“你画画的技艺倒是精妙,比我还好上许多。”
午思精细地按照记忆描摹:“我怎比得过大人。”
“你也不用过谦。”方峦进笑:“在我跟前你客气什么。不过你这画儿跟谁学的?笔触和公子倒是依稀有点相似。”又偷偷去觑嵇崇涧。
嵇崇涧镇定自若地放下磨,拿起帕子慢条斯理拭着手。
方峦进开始快速往后退,不动声色地远离他。
不久后午思收笔,拎起纸张待到墨迹稍干便问:“樊侍卫现在何处?可好一些了?”
之前梁玉他们抬了樊明到一辆马车上歇着,生怕他不肯安歇还给他略吃了点凝神静气的药让他安睡。
现听小午子这般问,梁玉便要引了他往樊明所在的马车去。
午思觉得情况不同以往。现在外面的人太过聚集,若在外头商议的话很容易被人听了去,倒不如这屋子四周被人看管住,等闲也没谁能够轻易靠近:“若樊侍卫方便的话,不如让他过来一趟吧。我有些东西需得麻烦他来辨认。”
说罢,在等待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她靠在了干草旁闭眼休息。
忽而怀里被抛入一物。
第71章
午思低头去看, 才发现竟是一个小油纸包。打开来看,竟是宫里的糖果,共有七八颗, 里头掺和了些荷花花瓣,不需靠近便能嗅到清淡花香。难得的是它一路过来竟然丝毫未化, 依然是宫里头做成了小小莲蓬的模样,连上头做出来的极小莲蓬子都清晰可见。
这糖果她以前在御膳房做事的时候见过,没吃过。听闻说是只送皇上和太子殿下那边, 连明贵妃屋里都无的。
午思吃了一颗含在口中, 甜丝丝的。见嵇崇涧正和王庆海低语,就等他们二人说完了, 朝嵇崇涧招手。待他大跨着步子赶过来, 她又指指嘴巴。在他弯腰张口后,她便塞了一颗过去。
清甜的味道蔓延在唇齿之间, 嵇崇涧明显愣了下, 而后笑了。他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等她嫌弃地拍开他手,方才笑出声来。
刚刚进屋的梁玉恰好听到自家主子在笑。走得太急,他这一脚没抬起来差点撞到门框上,幸好反应够快避开来。
紧跟在他后头的樊明就没那么幸运了,正低头猛走着, 一个不防直接撞在他的后背。头顶被撞的地方牵连到之前磕头留下刚刚合上的疤, 疼得他咝地倒抽着凉气还不敢喊出声。
梁玉后仰着头,右手往后探着揉了背,眼神闻讯地望向方峦进, 下巴朝干草垛那边扬了扬。
方峦进一脸瑟缩地猛摇头,示意不敢多问。
梁玉反倒笑笑, 很是坦然地朝二人走了过去,恭敬道:“公子,人带来了。”
身后樊明已经麻溜跪下,伏地问安。
王庆海主动把斜桌上的纸张拿了过来递给午思。
午思被嵇崇涧扶了一把起身后,先把樊明叫起来一同到旁边椅子上坐了,而后问他:“你看这图案可否眼熟?”
樊明瞧着那明显是个伤疤的样子,很是肯定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