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以前肯定不是这般模样,我想劳烦你帮忙看看它曾经可能的形状。”午思用指尖描摹着它的外圈,引导着他去想象:“虽说它现在是个伤疤,但我觉得以前它可能是某种刺青或者是烧出来的图案。你觉得这个形状,有没有像哪个江湖人所有过的?”再指指左手手背:“大概在这个位置上。”
樊明一时茫然。
“你可以往武艺高强的江湖人身上想。可能消失了有十年以上,很厉害的江湖人。”午思回想着包杰那一帮人的做派,再联系到朱磊可能是落雪刀客的这一情况,提醒道:“越厉害越有可能。”
樊明突然哎呀一声,脱口而出:“难道是他?”
“谁。”
“梅花神镖。”樊明道:“曾经江湖上很有名的一个侠客,一手飞镖使得出神入化,其人身形宛若鬼魅从未有人见过真容,只依稀在他出手的时候见到左手手背有梅花图案,故而得此称号。十二年前不见了踪影,至今不知他下落。当年他行侠仗……”
嵇崇涧忽然瞥他一眼:“这话便不必多说了。”
樊明立刻绷紧了嘴不敢再言。
好半晌后,他细观众人阴晴不定的神色,试探着问:“这图案是从谁手上看到的?”
王庆海连惯常挂着的温和笑容都已经敛起,声音里透着意味不明的沉重:“包杰。”
“那这伤疤在他的,左手?”
“左手手背。”
樊明心神大震,好半天缓不过神来,索性低了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恰在此时,方才一直趴在窗户边凝神细听的梁玉忽然抬起食指,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指窗外,示意众人静声去听。
有许多匹马在疾速朝着这边而来。
那些马匹步调一致整齐划一,上百匹同时踏地,咚咚咚的声响仿佛洪钟重重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守在院外外圈的衙吏们开始不安。
他们见识颇多,即便是自己没这个本事,但听了这声响也知道来人很不简单,不由得惶恐四顾,不知来人是谁又是为甚。
镖局的人有走南闯北过的,自然脸色大变,而那些来了镖局没多久甚至于都没出过良槐县的,倒是只觉惊叹没什么其他感想。
龚木神色整肃着命令卫所的人不许轻举妄动,又示意大家伙儿摸上武器以防不测。
林知府尚还有些镇定。
马知县却开始腿脚发抖,他走到了破庙屋门口,找了傅公子恭敬问:“这事儿您怎么看?”
嵇崇涧指了梁玉留他在这里应付马贤,自己却长腿一迈大跨着步子往那声音来处迎了过去。
午思和王庆海、方峦进随后跟上。
一行人走出屋子行出几十丈远,便见远处尘土飞扬,有骑兵飞身策马驰骋而来。他们身穿铠甲戴着头盔,身材魁梧虎背熊腰,“驾驾”驱马声仿佛坚硬利箭直刺人的耳膜。
为首那中年人却身材瘦削一言不发,只眼眸甚是锐利,坚定地径直望向这边。
遥遥看到了嵇崇涧他们,中年人扬声喝道:“停——”
霎时间百余人齐齐勒马喊停。待到为首这人翻身下马,他们随之下马虎步跟了过来。
离得近了,方才发现这中年人眉目俊雅,在这群汉子里显得颇为突兀。只是他长年累月晒得黝黑的健康肤色,倒是和汉子们一般无二。
这时,林知府和马知县、龚木他们已经各自带了人前来观望。
龚木踮着脚绕过前头的人往那边看过去,奇道:“那些是什么人?怎的比我卫所的人还凶恶。”
不怪他这般疑惑,实在是他平时横行霸道惯了,也远不如那些汉子来的凶神恶煞。那些人各个目光中透着血色,仿佛吃人厉鬼似的让人与其一对视便瞬间胆寒。
一旁的马知县冷哼一声,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知府倒是见多识广,看这个情形后嘴唇翕翕,好半晌后才说:“那些人,不像是平常侍卫,更像是军里的。”
“军队来人了?”马知县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看傅家军。
他见到傅家军的时候,军饷已经丢失,这些军人们心中觉得愧对朝廷,自然没了那种征战沙场的血腥屠夫气,因着惭愧悔过而收起平日心性。
“只有真正手上沾了血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林知府想起自己当年见过的那些士兵,再看看马上这些人,更觉心惊:“只是这些人并不一般。绝对是士兵里面拔尖的好手!”甚至可能是杀人如麻的前锋队。
龚木和马知县原本还不知道他们之前和怎样一帮士兵共同待了那么多天。如今听了林知府这么一说,再想想傅家军这些天的低调,后知后觉地发现傅家人真是太谦和了。
即便知道了他们是手上沾过人命的兵士,所有人也都十分好奇,这帮气势汹汹而来的莽夫们究竟是谁、为何来此。这全然不同于傅家军的气势与做派,让他们下意识觉得这定然不是水师那边来的人。
突然到访的士兵们抛下缰绳,队列齐整地在这扬起的漫天飞尘中行至众人跟前,仿佛一步步靠近人间的炼狱修罗,那般骇人的气势让寻常人都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