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木下意识就朝前头挨近了十数步。
张奇在旁边狠命拉了他一把。
龚木回头怒叱, 刚开了口见是镖局的,想想又闭了嘴——那傅公子变成太子, 镖局这次丢失镖银惹上的麻烦就更大了。更何况那些监守自盗的都是镖局之人, 岂不是更给震威招乱?
他这般胡思乱想着,就见大理寺卿跑到太子跟前, 低声说着什么。
周围是杂乱的从碎石中翻找出银子、再把银两装箱的声音。使的箱子还是之前装军饷的那一些, 之前查过箱子没被破坏又没留下线索后,便搁置在了屋角,如今恰能拿来再用。
王庆海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恭敬捧到了太子殿下。
嵇崇涧掏出细看,眉目愈发肃然:“此物从何而来。”
“是常远山发现的。”王庆海道:“住处被烧后,他只顾着处理那个院子的事儿了, 竟是没来得及回他自己的住处去。待到今早他暂时歇息回到房间, 才发现桌子抽屉里不知何时多了这样一个信封。打开来看,他也吓了一跳。但他答应过不随意插手这边的事务,也允诺不会过来, 因此就把信暂时收了,思量着晚些遣人送来。刚好我去借东西, 他便把它交给了我,拜托我转交方大人。”
常远山身处镖局,又遵守承诺丝毫都不过问这边事,因此还不知道“傅公子”的真实身份,依着他的想法,把东西交给唯一京城的官员也就是大理寺左少卿最好。
那封信里,是几张薄薄纸张,上面写着他们几人是独立完成的这个案件,与镖局与其他人都毫无关系,恳求官员老爷们不要问罪于镖局。
下面是朱磊他们那些人的签名,每一个都画押按了手印在上面。
“常远山说,他都不知道谁把这东西放到他屋里去的。他明明看着那几个人在隔壁院子住着,那晚没有去他那边,谁知道会多了这么个东西。”
“那些人个顶个都是好手。”梁玉在旁抹了把脸上崩到又黏上的碎土碎石沫子,凑过来:“别说是常远山了,便是他们镖局各个分号的人都加一块儿,也不见得就是他们几个人的对手。”
这话倒是没错。王庆海叹了口气,指着信封询问:“殿下,此物是让人送到京城呈上去,还是您留下看着办?又或者是,交给林知府?”
军饷丢失一案干系重大,这个案子已经上达天听,军饷即便是找到了,主犯从犯一干人等也必须得发落到京城最终定案定罪。
如今只剩下了包杰一个人,他又对作案的事情供认不讳,最后必然的归处就是六扇门牢狱。至于是在大理寺、刑部还是京兆府的牢里,这还说不定,端看皇上的态度了,又或者要看傅家和龚家两边的拉扯结果。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这个信的处理方式,就代表了太子对镖局的态度。
“等郭军洋回来了,由他送去京城吧。”嵇崇涧把东西递给王庆海:“至于包杰。”他沉吟半晌,最终道:“你让右少卿接手管着,莫要让旁人接触到包杰。特别要提防刑部右侍郎。”
说的是龚怀覆的养子向晚亭。
王庆海躬身应是,转身安排去了。
张奇看废墟瓦砾中那些人忙活着,又见四周没人来管他,他遥望着林知府的一辆马车,犹豫许久还是走了过去。
有衙吏拿着佩剑来挡他:“大人吩咐过,不许旁人靠近这匪徒半分。你让开!”语气凶恶中带着几分害怕。
衙吏们武艺并不高强,又知道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来自于震威镖局,看到镖师的时候自然带了些惊惧。
张奇理解,也不为难他们,在此处站定并不挨近车子,仅高声道:“包杰,你还好吗?”
包杰盘腿坐在车中,本不欲答话,无奈张奇一遍遍问着饶是衙吏阻拦也不停歇,只能也高声道:“你当心些吧。让常爷知道了你在这儿和我说话,保不准你回去后吃什么苦头。”
常远山是依着大理寺少卿的命令置身事外的,可这个置身事外指的是不参与到案件的侦查过程中来。倘若自家镖局里出了什么不听话的人,他自然会帮忙管上一管。
更何况还有自焚那一桩事。
包杰不用细想就能约莫猜出常爷现在是个怎样愤怒又失望悲伤的模样。思及常爷和两位当家对他们的爱护,能在被审时保持硬气的他,此时也不由得心里堵得发慌,眼睛湿润鼻子酸酸的。强忍着才能让泪水不流下来。
“你就照顾好自己和兄弟们,别管我了。”包杰扬声与张奇道:“休要多管闲事。”
张奇也不明白平时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包兄弟怎么成了这般强硬的人,但看周围衙吏们虎视眈眈地提防着他,他恼火且愤怒。
他不信看到蚂蚁路过都会让路的包杰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杀人如麻的事情。心知包杰听闻了自焚之人的死讯必然难过,又不愿包杰再分神担忧他,只能应了下来:“那你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便不多管闲事了。”
包杰在里头笑了一声:“好。”
张奇恶狠狠瞪了那些抄着佩剑朝他围过来的衙吏们几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和其他镖师会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