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已然在长安安顿下来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书信, “还说我一入长安议亲, 她便会知道,会来寻我……”许六娘子讶然道, “这是什么意思?”
侍女和她面面相觑,也是不明所以。
正院那头,许夫人比女儿更早得知信中的内容。尽管不愿承认,但她还是小小松了一口气。
“我可不想害死一条人命,”许夫人喃喃道,“只要那江氏离我家远远的,我管她做什么……”她的声音渐渐低的只有自己能听清了。
赵氏终于在第十一日来到了长安城。
早在一年前,她就迫不及待地想来长安了。但宛玗的亲事又绊住了她的手脚。好容易将一切处理妥当了,又听闻长安城中传来的女儿病重的消息,真是一刻都坐不住,匆忙地赶来了。
只没想到在路途中,又听闻贵妃已然病愈了……赵氏的心,真是七上八下的,真恨不得立时便到长安。
如今到了,赵氏却是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一路上一句话都未说。
而玠儿则与她不同,他在马车上,一下坐左边,一下坐右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一刻不肯闲下来。
赵氏被他晃得头晕,就道,“赶紧给我好好坐下!”
玠儿才不理会母亲,还兴致勃勃地要叫醒玦儿,和他一起看。却不知玦儿早就醒了,只是一味的装睡,不想理会这个毛毛躁躁的小阿兄。
玠儿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兴奋着。他想来长安瞧姊姊好久了,如今终于到了!玠儿虽然年纪小,却自认为是苏州一霸,苏州哪里都被他玩遍了;如今来到一个新地方,又能看望姊姊,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玠儿正是快活的时候,看哪儿都觉得新鲜。更别说是如此恢弘,壮美的长安城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来来往往的宝马香车,华美的伞状盖绵延数里,隐隐可见远方金凤垂翅般的双阙。玠儿一下看入迷了,正出神间,前方酒肆中貌美的胡姬忽而朝他眨眨眼,玠儿的脸一下红了,忽而反应过来,她的眼睛竟然是绿色的!
“绿绿的眼睛,还挺漂亮,”玠儿自言自语道,“那她看东西也是绿色的吗?这可有点吓人……”
玦儿听闻此言,也睡不住了,一下蹦到玠儿身边,把帘子扯得更开,问,“阿兄阿兄,谁有绿眼睛?”
玠儿最看不惯玦儿这副德行!他哼哼了半天,就是什么也不说,直到玦儿急眼了,才和他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将要入宫瞧女儿,赵氏原本是紧张又喜悦的,被这两个活宝一打岔,如今真的只剩喜悦了。
静静听了会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等他们说够了,才微笑唤过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抱着,问,“记得阿娘与你们说的吗?”
“嗯!”玦儿最是听话不过,立马便道,“入了宫,见到三姊姊,要恭敬,小心,不要随便讲话!”
赵氏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自己这个最调皮捣蛋的小儿子。
玠儿接到了阿娘的目光,也嗯嗯嗯地点头。只是心中还颇不以为然。那可是自己的三姊姊!就算如今在宫中,做了贵妃,又没换个人,还是他的亲姊姊,有什么好小心的!但他这半个月被耶耶,兄长,母亲叮嘱得烦了,因而此刻也很会敷衍母亲,只是一刻不停地点着头。
赵氏勉强放下心来,但仍是仔仔细细地又说了一遍。待她说完了,马车也恰巧在宫门停下了。
帘外传来内官恭敬的呼唤声,赵氏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略略稳住了心神,而后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下来。
还不等赵氏说话,为首的内官便亲亲热热地开口了,“可算等到您了!娘娘日日夜夜都念着您呢。”
赵氏乍然听闻女儿,眼眶立时就湿润了。那内官最是会察言观色不过,废话也不多说,马上就引着赵氏一行人往大明宫去。
玠儿牵着母亲的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刻不停地东张西望。对于小小的玠儿来说,大明宫简直像一个巨兽!殿宇相连,阁道凌空,金柱高耸,绵延数里的宫阙几乎看不见尽头。他简直有些看呆了,如今姊姊就和陛下住在这里头吗?难怪阿娘这么害怕陛下,原来陛下是这么的威风!玠儿不禁也有些敬畏了,但一想到三姊姊,心中的那点敬意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氏顾不上理会玠儿的小心思,内官已经将她领到了未央宫,即将见到思念多时的女儿,她不知为何却有些畏缩了。还不待内官通传,若微就已然不顾众人的阻拦,直接小跑出来了,她急切地唤道,“阿娘!”
赵氏一看见女儿,泪水就落下来了。她顾不得脑中记得牢牢的种种繁复礼节,直接将女儿抱在了怀中,只是哭道,“微微!我的微微!”
听着赵氏声声的呼唤,若微身后跟着的云霏等人,也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玠儿和玦儿的眼睛也红了。母女二人抱着哭了一阵,若微略略缓过心情了,就连声叫着母亲进宫一叙。就在此时,玠儿轻轻扯了扯若微的裙裾,小声说,“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