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述进来时,玠儿和玦儿都累了,正坐在玉阶上窃窃私语。裴述见了,不禁面露疑惑之色,便立马有内侍来为他答疑解惑了。裴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看见一个孩子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
玠儿见了一下午的须发飘飘的阿翁,好不容易瞧见一个年轻好看的哥哥,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却发现那哥哥也在看他!玠儿不由得来劲了,一下就蹦了过去。
“大哥哥好。”玠儿小大人一般地说,“你也是来见陛下的吗?”
裴述忍着笑,说是。
“那你可要小心哦!”玦儿老神在在地叹口气,“刚刚有个阿翁被陛下骂哭啦!看起来好可怜!”
裴述忍俊不禁,谢过了玠儿的好意,故作严肃道,“我会的。”
玦儿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有内官自殿内走出,要引裴述进殿。
裴述只能遗憾地和玠儿道别,而后走入殿中了。
一入内,皇帝便笑道,“怎么竟和玠儿聊起来了?”
裴述也是一脸的笑意,把刚刚和玠儿短暂的交流一五一十地说了。
“玠儿这孩子。”皇帝的声音微微含笑,“的确是讨人喜欢。”
裴述也微笑道,“臣瞧着也欢喜得紧。”
“听到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皇帝看他一眼,“恰好德母妃正急着抱上你的孩儿。”
裴述无奈极了,“太妃娘娘实在是着急了。”
皇帝只是转述德太妃的想法,没有出言催促他的意思,“因为你,朕可是日日被母妃念叨。”皇帝冷哼一声,“一会你自己和太妃说去吧。”
裴述心中一凛,却仍是故作镇定道,“臣许久未见太妃,亦很是想念。”
皇帝也懒得揭穿他,和他说起别的事来了。
而在未央宫中,若微和许六娘子在殿中说了一下午的话。
许六娘子并没有问她之前如何去了扬州,此刻又如何置身于长安。她们只是相互说了许久彼此的近况,许六娘子将要离开时,天色都已然昏黄了。
若微将她送到殿门口,犹豫了一下午,许六娘子还是犹犹豫豫地出声了,“之前,阿娘她……”她有些紧张地望着若微,“她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她有些说不出口了。
“你放心。”若微只是说,“无论如何,你们都照拂我许多。”
许六娘子松一口气,而后想起了一件更要紧的事,“还,还有,”她紧张得心里直打鼓,“三郎他先前思慕你,对你有了些不该有的念头,惹得阿娘她……”许六娘子说不下去了,只是徨然地看着若微。
若微正想回答,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人走动的声音。而在下一瞬,她全身都僵住了,因为她看见了赵郁仪的脸!
而在一炷香前,含凉殿。
裴述告退以后,赵郁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若微那边应该也和人聊完了,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未央宫。
先打发玠儿和玦儿回寝殿换身衣裳,他一人去进正殿寻若微。
却不料恰巧听到了如此之事……
赵郁仪看着若微,半晌没有说话;若微僵立在原地,只是看着他;而许六娘子见若微久久不说话,正是惶恐至极的时候,忽然听若微说,“……陛下?”若微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着,“您如何来了?”
陛下!听闻这二字,许六娘子吓得直打哆嗦。她转过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敢抬头望皇帝,心中只一遍遍地想,完了,这下子全完了,不仅害了自己家,还连累了贵妃……许六娘子的眼泪忽地落下。
若微紧张地看着赵郁仪,完全说不出一句话。
赵郁仪看了看若微,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许六娘子,声音仍是很镇定,“我见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时辰,便回来了。”他走到若微身边,垂着眼睛看许六娘子许久,“怎么跪下了?”他命令道,“起来罢。”
许六娘子颤颤巍巍的,仍旧不敢起身,只是唯唯道,“臣女,臣女……”
皇帝的语气仍旧很温和,“你今日什么都没说,朕也什么都没有听到。”皇帝缓声道,“可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记清楚了!”许六娘子忙应不迭,“您放心,臣女明白的……”
“如此,”皇帝微微点点头,“你便退下吧。”
许六娘子颤抖着起身,她含泪望了眼若微,若微朝她挤出一个微笑,许六娘子全身一抖,而后深深呼吸口气,躬着身子离开了。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若微有些不敢看他,只是沉默。
赵郁仪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我们回去吧。”他牵起若微的手,只是说,“玠儿已经在里头等我们了。”
若微僵硬地点点头,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晚膳的气氛有些怪异。
玠儿明显察觉到了两人的不对劲,用完膳后,趁皇帝在和内官说话,就跑到若微身旁,一双大眼睛担忧地望着她。
“姊姊无事。”若微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玠儿不用担心。”
玠儿用力地点头。
没过多久,若微就打发两个弟弟回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