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儿丧气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当然不是。”归盈说,她紧紧抓住绫儿的手,“……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陪着我,绫儿。”
绫儿哽咽道,“我的命早就是您的了。”
“好。”归盈闭上眼睛,怔怔道,“那我便是死,也甘心了。”
听着归盈此等言语,绫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六月初,掖庭内的良家子陆陆续续被放出去了。而前朝的事端还未曾停止。
水灾过后,往往会爆发大规模的瘟疫。就此次的天灾,朝中一直忙到了六月下旬。皇帝顾着前朝事,其余的精力都放在了贵妃身上。其他什么都顾不得。如此下来,终于是在夏至将近时听见好消息了。
先前,战事之所以僵持日久,是因为东突厥在其中有所牵制。如此僵持数月,大军终于攻破西突厥可汗军,一举歼灭西突厥。东突厥震恐,匆忙派使者往长安求和;消息传遍天下,天下一片欢欣雀跃。
紫宸殿中,皇帝将封爵赏赐的旨意一一颁下,忽然听掖庭来报,道清心苑中,庶人赵氏病逝了。
皇帝听闻此言,握笔的手便微微顿住,口中只吩咐道,“那便好生安葬吧。”
见皇帝再无言语,来人恭敬应是,而后退下了。
未央宫,若微月份已然很大了。还有一月就要生产,太医嘱咐她可以多多走动。若微也不敢和平时一样走太远,最多只走到毗邻未央宫的瑶台殿而已。瑶台殿的对面是瑶台池,云霏坚决不让若微靠近。若微也很自觉,走累了,也只敢在瑶台殿的小亭中稍稍坐下。
若微很想知道念舒心中所想,但碍于二人关系,亦只能很缓慢地推进。自掖庭一事后,两人的交流变多了,念舒偶尔也会来陪陪她。若微感觉是时候了。
这一日,若微像往常一般散步,一众宫人都如临大敌地跟着她。若微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算回去,一回头,刚好看见赵郁仪大步迈进瑶台殿,一下就牵住了她的手。众人纷纷低下头,瑶台殿中洒扫的宫人久不见皇帝,在旁人的提醒下,才匆匆避开视线。
若微问,“陛下又说晚膳时才来。”
赵郁仪一边很小心地牵着她,一边回答,“我放心不下你。”
若微叹气,“还有一个多月呢。”
“也快了。”赵郁仪说,他看着若微在孕中略显疲惫的侧脸,“早日生下来,微微也轻松些。”
若微觉得他异想天开,就嗔道,“这哪里能快。”
赵郁仪微笑不言,只专注地与她相伴而行。
用完晚膳后,若微就困了。
赵郁仪怕她夜间闹肚子,逼着她在殿中走了几圈。
若微缩在浴池里,想到这一点,还是有些忿忿不平。云霏一勺一勺舀着温水,给她轻柔的洗着头发。在温暖的汤泉殿中,若微的困意渐渐又漫上来了。模模糊糊的,她又感觉赵郁仪走进来了。
若微一下来精神了,就生气地瞪着他。
赵郁仪摸摸她的脑袋,只是说,“我是为微微好。”
若微哼哼不语,用力拍了拍池中的水,溅起好大一朵水花。赵郁仪被淋到了,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笑望着她。若微在他直白的眼神下,脸颊渐渐红了。
“既然微微困了,”赵郁仪说,“那我同微微去就寝。”
若微闻言,便自然而然地朝赵郁仪伸出手,赵郁仪小心地牵起她,待她站稳了,就略显笨拙地给她穿衣裳。望着他认真无比的神情,若微忍不住笑了。
赵郁仪刮刮她的鼻子,“笑什么?”
若微很想抱抱他,但碍于腹中的孩子,她只是抱着他的脑袋,笑着摇摇头。
赵郁仪叹气,全然任由她动作了。
夜间,赵郁仪却有些睡不着。
若微自然感觉到了,就安抚般的握住了它的手。
“明日……”赵郁仪说,“我叫魏国夫人入宫住下吧。”
若微一愣,“让阿娘入宫陪我吗?”
“对。”赵郁仪说,“有夫人陪你,我也更放心。”
若微说,“好。”
又道,“陛下不要太担心了。”
赵郁仪一下握紧她的手。
若微想了想,把赵郁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唇上,然后亲了一下。
赵郁仪的手指微微颤动。
他没有再言语,只是收回手,然后用力吻了吻若微的乌发。
七月过了十几天,便是七夕节。
宫中原本还有晚宴,但因着贵妃有孕,皇帝一并都停了。
若微正在和母亲说话。赵氏的第一句话就是,“今日怎么不见陛下?”
若微赧然道,“原本说要一天都陪着我,谁知道今日如此繁忙……陛下说晚上一定来。”
赵氏含着微笑点头,陪着女儿慢慢走着路。走着走着,不自觉就来到了瑶台殿。几个宫人在树下扫着落叶。昨日下了几场雨,因而今日满目都是鲜亮的绿色。远处的瑶台池波光粼粼,茂密无边的绿丛中,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若微走到树下,看着树上悬挂的彩色的丝线,微微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