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却保持着动作没有变化, 慢悠悠地又补充道:“正月初一了。”
明明旁的话什么都没有说, 但楚祈却觉得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
伸出去的指腹停滞在半空中,最后在几番犹豫后还是落在了她的眼角, 轻轻拭去了并不明显的痕迹。
“都过去了。”已经是新的开始了。
次日是清晨的鸟啼唤醒了她。
赵岁欢的酒品和酒量都还说得过去, 所以比起在喝醉后大闹一场的某位神医,她至少没有颜面扫地, 顶多只能说是临近尾声时意识有些模糊了。
毕竟是个难能的好日子,好似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够被原谅。
可能是因为这样, 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好像是楚祈送自己回房时, 倒也没觉着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只是微醺着睡了个好觉。
翌日清晨早早醒来时, 不但没有任何不适之处, 反倒是觉着难能睡得非常沉, 神清气爽。
日光落在清透的眸子上,恍惚得眼微微眯起, 周身却是说不出暖洋洋的感受。
“阿姊你醒啦,就等你了。”
刚走出房门,瞧见的就是阿雁两手都拎着鞭炮, 嘿嘿笑的样子, 脸上的肉圆圆的。
恍惚间赵岁欢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半年前刚见她时她的模样。
除却本身就营养不良的身子骨, 尤其是那眼神令她印象深刻。
因为一直都在流离失所,被亲人的抛弃, 令她极其没有安全感,所以就算当时她是想要帮她,也被她防备地拒绝。
那样的谨小慎微与抗拒,再到如今的开朗活泼,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却无比真实。
亦巧听闻这件事情的始末后,红着眼直说小姐就是阿雁的救命恩人。
可她认真地想过了。
或许事情确实是这样不假,但是于她自己而言,阿雁又何尝不是她的恩人呢?
“嗯,不准靠太近了,让周宁去放。”思至此处,赵岁欢便抬手揉了揉阿雁的头。
阿雁笑起来的时候,好似就连她也会跟着喜悦起来。
昨日人多的热闹已经散去,但看着阿雁小跑过去找门口的周宁,而周宁则是接过了她手中的鞭炮,恭恭敬敬地朝赵岁欢打了个招呼,便先领着她走了出去时,她还是觉着似乎有什么渐渐发生了改变。
她们住的地方还是距离镇上远了些,只能听见朦朦胧胧的鞭炮响,但却也能够感受到那持续不断,分外热闹的氛围。
听着很快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和阿雁的闹腾声,时不时还要穿插上周宁和亦巧略带警告的提醒,令赵岁欢竟是生生从燃尽后的硝烟中嗅到了家的味道。
“阿姊可是在我的枕头下偷偷放了压崇钱的!”
陡然听到阿雁喜悦的声音,眼角眉梢间尽是炫耀,亦巧掩起唇,便不打算告诉她其实她也收到了。
这么想的也包括了一向少言少语的周宁。
“小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打发掉了阿雁这个烦人精扔给了周宁去操劳,亦巧走到赵岁欢面前来时,手里捧着个盒子,轻声补充:“是王爷送的。”
赵岁欢看出来这个东西并不是先前被她拒绝的那个,又或许是回想起了昨晚的些许细节,瞧着亦巧想要打开给她看看,便同意了。
都不是些贵重的物品。
有最近在民间刚流行起来的水红胭脂,也有上次送过了的梨膏糖,更有甚者还出现了小孩子才会喜欢的小玩意儿,多种多样地堆积起来满满的一箱子。
最显眼的果然还是那份压崇钱。
就好像将她当成了小孩子一般。
赵岁欢眼底的意外在看到箱子里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物品时,讶异微微闪过。
这令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楚祈年少时的模样。
那时的他除了自己的宏图大志外心里装不下一点儿旁的东西,更何况是她。
所以他总是会敷衍地送一些稀罕物给她用作安抚。
或许是刚上供的南海珍珠,又可能是挖出的稀矿宝石,名贵且无用,她的闺房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起先的时候她是喜欢的,因为以为这意味着他心中有她。
后来她便明白了,送她这些只是因为最为省事,但她总是会忍不住因为逢年过节总是会受到他的赠礼,而自我安慰“他的心里还是有我一席之地”。
他没有错,她也没有。
只是纯粹地彼此的心意没有相通罢了,事到如今她也能够看开。
“小姐,您在想什么?”
半晌没有听到赵岁欢的回应,也不见她让将东西收起来,亦巧忍不住地询问。
其实她也没有想到王爷竟然会在今日早早地过来将东西拿给她,让她帮忙转交。
她想要问为什么王爷您不亲自送,也想问小姐现在到底是怎么看王爷的,她还觉着王爷好似十分真心。
但亦巧同时也很清楚,她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自己的真心。
“……我只是在想,他好像还当真是花了些心思。”赵岁欢浅浅地笑了,手指轻轻点过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糖人,被做成了十二生肖的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