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染却似忽然想到什么,蹙眉深思良久。
“罢了,不用你去。”
“怎么?”
柳染转过身来,凝望窗外,幽深昏暗的光线里,仍清晰可见他精光湛亮的眼神。
“我亲自去。”
宿莽登时便急了:“主上,你怎能亲身赴险?那贼窝是虎狼之地,又已经被官兵盯上,一旦出事,你怎样脱身?你若觉得荀公不合适,我去,或是阿狸去!”
“让我去吧!”身旁瘦弱的少年雀跃举手。这少年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因轻功卓绝,得了个绰号叫“金丝狸猫”,性情也如狸猫般狡黠活泼,闻听有所驱使,十分开心:
“小爷翻山越岭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就算出事,也没人困得住我,定然可以带着莲生平安下山!”
“我去也是一样。”柳染唇角微扬,伸手在他头顶拍了一拍:“山贼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手,官兵也不可能寻到那上山的通道,山上倒比山下还更安全。”
“主上!……”宿莽急得满头冒汗,还待争辩下去,柳染眼神一扫,那决绝的眸光,已经将所有人的言语都堵回口中。
第148章 柴房暗影
◎柳染内心深处,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
“就这么定了。不可耽搁,马上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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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潮湿的柴房,四壁都是一根根粗木扎就,两侧密密层层堆着柴草,一直堆到屋顶,中间留出一道仅容一人侧身走过的缝隙。
莲生就蜷缩在这条缝隙里,伏在一堆木柴上,侧耳倾听房外的动静。
陷身在这小小柴房,已经七日。努力从门缝中向外窥探,只见房前房后都是空地,远处树丛茫茫,枯枝横斜,冷清萧瑟。一日三餐只是自门下缝隙递进来,见不到来人之面,任她再三搭讪,也不肯交谈。
依那日厅中对话,山贼已经向韶王府送了信去,要李重耳前往一个早已设好了陷阱的死地。
这几日莲生如被利刃挖心,空落,焦虑,痛楚,彻夜难安地等待,只怕随时传来噩耗。那傻耳朵,接到信息,绝不会不去,他无论遇到什么意外,出了什么异状,都不会不顾惜莲生性命!一旦中了山贼的圈套……
纷乱的思索中,只听哗啦啦一阵铁链响,门外那牢牢挂了数日的巨锁,突然被人打开。一个黑影站在门前,被身后的斜阳映照得无比巨大,铺天盖地地遮蔽了整座柴房。
莲生猛地跳起,整个身体靠向墙壁,奋力躲进狭小的空隙中。
正是那阴冷凶残的大王!赤着上身,露出遍体花绣,又是菩萨又是金刚,右臂已断,只余半条上膊,肌肉扭曲的残端暴露在视线里,更显得丑恶狰狞。
“小娘啊小娘。”又是那粗砺声音响起:“可想死我了,啧啧,这小模样,比我梦里还要更好看。”
“你们……你们得手了吗?”莲生顾不得自身,先急切问道:“那人……他怎样了?”
“得手,呵呵。”那大王歪了歪嘴巴,悻悻吐口唾沫:“还道你是那小贼的心上人,原来也不过如此,见得有风险,便对你不闻不问。呸!枉费了我们这一番工夫!”
莲生心头一松,如释重负,竟又有一丝莫名的痛楚。
他竟然没有去?难道按兵不动,在等待良机?莲生身陷贼窟,如何逃脱,谁来解困?失踪了这许久,阿娘要担心成什么样子?难道……难道那傻耳朵真的已经变了性子,与莲生成为陌路人……
瞬间只觉这柴房更加狭窄阴暗,更加凶险,茫茫天地间,只剩了自己孤身一人。那高大身躯已经缓缓走近,步履微显踉跄,一身酒气扑鼻而来:
“他也真舍得啊,换了我,我可舍不得。过来,我也不要再等了,今天,此地,就是你我的洞房!”
莲生向后急缩,却已经退无可退。脑筋拼命飞转,思索着如此绝境的对策:“你敢碰我,你的主上须饶不了你!”
“呵呵,我已经够顺从了,足足忍了七日,七日!眼看着一只肥羊在侧,却入不了口,你知道是什么滋味?”
柴房狭小,只走得几步,阴影已经笼罩住莲生全身。莲生咬紧牙关,双手在背后急切摸索,抓了一支尖锐的劈柴在手中。
“大王!”柴房门扇重新大响,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是那三绺鼠须的书生。那大王暴怒地回头,厉声喝道:
“滚!老子心意已决,敢扰我的清兴……”
“不是,不是,”令狐良战战兢兢地指着门外:“有……有要事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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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金彪从没见过他的主上。
历来只是一个卖柴草的荀老丈,传话给他的二头领令狐良。那主上先后赐了几件礼物给钱金彪,件件都是奇珍异宝,几次刺杀行动的筹谋又是极尽奇妙,下手狠辣,百发百中,令钱金彪对这个神秘人物由衷信服。
此刻主上派来了新的信使,是个异常清俊的少年。
广袖长袍,黑发披背,翩然如化外仙人。被令狐良引在密室中,双手负于身后,神情从容自若,眸中灿亮精光向钱金彪微微一扫,顿时将花花太岁的威势灭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