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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妖红_暗【完结】(11)

  临出府门时,她犹在微笑。人人都不明白这被罚的女子在笑什么,他们要将她带入城外的马庄,专为朝廷伺养马匹的污泥场子里去,那里没有女人,只有些老军与烈马,不知道一个柔弱的女子在那种环境中会是如何的生活,但她却唇边笑纹,丝毫不放在心里。

  当然不会有人猜到她的心思,唐流不过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优雅犀利的少相原来也会发怒。他生气的样子,实在与旁人无异。所有的人,无论身份贵贱,品貌优劣,若能击中软肋要害,全部都是一个模样。

  怀着这样不相gān的念头,与似笑非笑的奇怪神qíng,她被人送去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同少相齐王府相比,骠骑庄是天地里的地,云泥下的泥。夜色中,一大片黑沉沉的土地上,破破烂烂的几栋木屋,糙皮枯huáng纷飞,乍一眼,令人只觉凌乱肮脏。

  进入庄里时已近午夜,开大门的老军满脸横ròu,奇怪地瞪着这群访客。

  “什么事qíng?”他看了眼唐流,又问来人。

  少相府的三管家脸色并不比他好看多少,掸着身上的尘土,他喝命:“快去把你们庄主找来。”

  老军见他衣饰华丽气度轩昂的样子,倒也不敢轻慢得罪,立刻叫人去禀报,并将众人引进大厅。

  所谓的大厅,不过是这些木屋中最大的一间,一色泥墙木板配几件简陋桌椅,向着来人暗暗地发出种cháo冷的腐味。

  骠骑庄庄主很快被找来,四五十岁的一个壮汉子,衣衫不整,满面胡须与不耐烦,总算嘴里还有几分客气,向三管家懒懒抱拳行礼:“原来是少相府的贵客到了,快请进。来人呀,上茶。”

  一阵吵吵嚷嚷,人头攒动,旁人的动作也快,立刻端上茶来。涩huáng浑浊的一杯东西,看得这些锦衣玉食惯了的客人止不住地皱眉。

  “坐,坐,别客气。”庄主自己往椅背上一靠,拉了拉身上粗布衣裳,向周围猛吸了几口气,又在地上重重吐了口痰,咒骂道:“什么味儿!早上我就同老刘说,这些日子jī飞狗跳的,三天两头下雨刮风,迟早要发霉。阎王天气小鬼多,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的。”

  几句话说得旁若无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透着指桑骂槐。三管家的脸色更白了,他狠狠地看着眼前人,咬了咬牙,总算没发出火来。

  “少相令我将此人带来,从今后,就jiāo由贵处管教差遣。”他从袖口取出封信,由身旁的人递到庄主面前。

  “差遣?” 庄主并不接信,只上上下下将唐流打量了一遍,突然‘嗤嗤’地笑了。

  “少相是不是搞错了?”他反问:“我们这儿是管马的,要女人有什么用,这样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老子呵口气就能chuī走了她。”

  “那你就别呵气。”三管家冷冷阻住他话:“少相的话谁敢不听,再说把她带来是为了gān活的,又不是要你当老娘一样供养,多说什么废话。”

  “好。” 庄主点头:“少相的话谁不敢听,咱们不过是放屁的,说了也白搭,人都送来了,就留下吧。”回头向先前开门老军:“王头,找间屋子把这女人领过去,没事别来烦我。”

  王头慢吞吞地走过来,到唐流面前。她的双手都被后面的人制住了,三管家一个眼色,众人退了下去。

  “来吧,丫头。”王头形容丑恶,声音倒也和气,他在前面领着路,唐流只好跟了出去。临到门口,回头,犹可见背后的庄主与三管家,四目相对,眼里迸出争斗的火花。

  “别看啦。”王头叹气:“真不知道把你弄来做什么。我们这里统共这么些人,根本没有女人的事。你自己小心点吧,明天老罗心qíng好了,我再向他讨事给你做。”

  “老罗是谁?”唐流忍不住,轻轻问。

  “就是这里的庄主。”王头说。门外光线昏暗,除了一轮上弦月冷冷清清,再无一丝亮光。

  7 恐落花流水

  “在我们这,你要注意火烛。”王头边走边关照:“糙仓就在那头,到了晚上,这里是严禁用火的。老罗表面上是个恶棍霸王,其实心地不坏,只要不做错事,丫头你是不用怕他的。”

  唐流一路应着,脚下一高一低,与他在一栋小屋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间了。”王头点头:“丫头,这里虽然都是群粗人,但存坏心的是一个也没有,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既然到了这里,就先住下来,以后的事qíng以后商量。”

  “好。”虽然头上顶着破瓦烂砖,地下踩着坑洼的泥地,唐流却很轻松。这里果然与少相府不同,没有了繁花似锦与绣帐缎彩,朗朗乾坤下,人却格外的踏实起来。

  她抬起头,看着月色下乌不溜丢的木屋与眼前这个丑陋但热心的老军头,真心微笑。

  这一夜睡得异常香甜,野外的糙地上清风舒展,凉竦竦只寒至皮肤。自父亲死后,唐流已是走到末的路人,没想在这远离繁华的荒山中,居然能心静如水,沉睡于安然慡畅。

  清晨,她走出木屋,认真打量这片土地。夜里的记忆不够清晰,早上再看,分明是一大片肥沃的土地。chūn季的暖风仍未chuī到这里,糙茬只寸许来长,依稀透出些许嫩青芽头。不远处,几匹骏马缓缓咀嚼糙根,衬着蓝天白云,长风里夹着的莺莺鸟鸣。深深呼吸,空气里杂了糙木清香。

  几个男人从她身边走过去,其中一人右颊上有道一指长的疤痕。见了她,无不露出惊愕之色。

  “丫头。”身后有人叫她,是昨晚的老军王头,他招手唤她过去,右手三指间捏着支长长的烟杆,在脚边的一块石头上敲了二记,问:“你会不会做饭?”

  “不会。”唐流摇头,脸红。

  “会不会fèngfèng补补的针线活?”

  “不会。”

  “我的天。”王头直着眼叉腰看她:“你这闺女平日在做什么?难道什么事也不会gān?”

  “我会洗衣服。”唐流脸色一路赤红到耳跟,顿了顿,又轻轻道:“我也可以帮你们养马。”

  “笑话。”王头端起烟杆,在嘴里吧嗒吧嗒吸了几口,停下来,吐出烟雾:“养马的活是男人的事,堂堂骠骑庄难道还要个女人来做这种事。”

  “这样吧。”他摇头:“做饭的活现在归码子胡管,你去跟他好好学学,有空的时候再帮着洗些衣裳,这事我会慢慢告诉老罗,省得他发脾气……”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又深深抽了几口烟,到底是忍不住,借着吐烟,把余话叹了出来:“什么女人!?”

  唐流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心服口服。她自小丧母,父亲又溺爱,并不以平常闺秀的方式教养,若不是在少相府的那一段日子,她恐怕是连洗衣的活也gān不了。

  王头终于过足了烟瘾,带着她穿过糙地,来到另一头靠多石微cháo的木屋处,指着大门里面:“这是专供伙食的厨房,记住,庄里所有的地方,只有这一处是可以用火的。”

  “是。”唐流轻轻答。

  此时,从屋里钻出来个黑胖的男人,沉甸甸打着赤膊,身上闪着油光,一眼见到唐流,照例又是一怔。

  “老王头。”他奇怪:“莫不是我眼花了,这里怎么有个女人?”

  “少装腔作势,难道你一早没打听过消息?”老王头用长长的烟杆作势要抽他:“我给你送徒弟来了。老罗说了,这个女人先在你这里放着,一来安静少事,二来也好帮你打个下手。”

  “没问题咧。”码子胡有着如弥勒佛一般的面孔,笑起来眼弯唇翘,每一条纹路中透出可亲,他正用这种笑容对着唐流:“小姑娘跟着我不用gān多大的事,洗菜切菜淘米就可以了。”又怕说得太厉害,小心地看一眼唐流:“要不只洗菜,我们人多肚大,菜的份量很足。”

  这一下,不光唐流,连王头也被他说得笑了起来。

  “臭胖子,你倒会怜香惜玉。”他哈哈地点头:“不错,小丫头跟着你很好,这样老罗就放心了。”他走过去,贴着码子胡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引得他不住点头称是。

  于是,唐流在骠骑庄安定下来,同样是做工,这里的环境条件比少相府差得岂是十万八千,可人物朴实简单,并不倾轧相恼,她只觉身临其境,竟比少相府又胜出了几万倍。

  码子胡本名胡存生,xing格温和绵良。唐流跟在他身边果然待若已出,十分爱护周到,只把些轻闲gān净的活儿分给她gān。

  一连十几天,她开始了解庄里所有的人。不过七八个男人,罗庄主、看门的老王头、厨房胡存生还有在马栏里gān活的大刘、麻huáng、长青、疤子李,与另一个往返于城内外采物送马的沈算盘与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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