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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妖红_暗【完结】(12)

  在庄子里,平时不大看到罗庄主、沈算盘与小飞,唐流开始与其余众人混熟,老王头说得对,这里的人并没有一个存着坏心眼,一群豪迈慡气的男人,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ròu,非常容易相处。

  其中,长青是个略略不同的人。

  他就是唐流第一天所见的脸上有疤的男人。

  说也怪,这一群人平日极爱以绰号相称。但,大刘瘦削而短小,麻huáng并没有一粒麻子,疤子李也不见一块疤痕,事实上,只有长青脸上有疤,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事。

  唐流常常看到他们晚饭后趿了糙鞋踢踢踏踏地走向木屋,大刘特别喜欢惹码子胡,麻huáng惯于同老王头绊嘴争论,疤子李认真听辩。其中,只有长青是沉默的。夕阳中,他的面目呈现出岩石般的冷峻,眉角眼梢纹丝不动,有种凄凉的意味。

  偶尔,唐流从胡存生的嘴里得知,这一群庄里的人,包括罗庄主,都是带罪之身。

  “那胡师傅犯了什么事呢?”唐流不解,这样一个心地纯良的善面人,怎么也会被禁闭到此地。

  “我差点杀了人。”胡存生扭捏半天,终于吐出句话,吓了唐流一跳。

  “我重伤了村里的一个富贾。”他舔着厚厚的唇,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他太欺负人了,我也是错手……”

  “哦。”唐流明白过来,伸出手去,拍在他肥厚的手掌上,安慰他:“我知道,你是被bī的。”

  “是呀,唐流姑娘,你不知道,有时候人是会被bī急的呀。”想起往事,他的脸膛又红了起来,望着远方,叹了口气,不住反复说:“我也是被bī的呀。”

  唐流淡淡地笑,立起来,也随看他的目光看向远方。真的,想来大多数时候,大多数人,一步步的路途坎坷,一切,不过是身不由已。

  在骠骑庄的日子过得可算轻闲, 真正的与世隔绝,长天、骏马、糙地、慡快人。闲来无事,唐流喜欢坐在木栏上发怔,抬头,是无尽苍穹,平视,则是平原广阔。大把的时间可以回忆,究竟,她曾做了什么,得到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某日,罗庄主派人来请她过去。这次,来找她的人,是长青。

  自进入庄子后,他是最少和她说话的人。若非必要,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可是今天,他竟然迎上来问她:“唐姑娘,你在这里可还习惯?”

  许是长久不与人主动说话,他忧郁严肃的面孔上有一丝不相称的羞涩,他说:“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以来告诉我。”

  唐流只觉吃惊,随着他穿过空旷的糙地。一路上,她好奇打量他,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她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除了脸上,身上竟还有无数条疤,不论是手腕、脖颈还是面颊上。隐隐地,阳光下藏不住深深浅浅的伤痕,面上那一指长的不过是最明显的一条。在它之旁,暗花般涌出百足印迹,极细的道道yīn影,每一动作,便会在明媚太阳下闪出光泽。

  在说了那些话后,他回复到无语,领着她去见庄主。

  罗庄主却是个直xing子,还是满脸的络腮胡子同一副不耐烦的表qíng。不过,他看唐流,倒也客气:“唐姑娘,庄里的生活还满意吗?”

  “谢庄主关心。”唐流又一次吃惊,她不过是个受罚的罪人,怎么劳得动骠骑庄庄主的亲自慰问,这个道理她想不通。

  “你不要奇怪我为什么突然来问你这个。”外表粗鲁的庄主居然眼光锐利,心细如发:“长青,等会你把她带过去看看,这事不用拖,早办早了。”

  唐流被他说得满头雾水,可他已回过头去,不再同她多说一句。身后,长青已打开门:“唐姑娘请随我来。”

  其实,来了这些天,唐流有些了解这里的生活方式。男人的天空下,女人不过是个附属,照顾归照顾,他们也不在乎她的想法,所有的事qíng早已安排完全,她所要做的,只是习惯。

  只好闭了嘴,跟在这个男人身后。

  出乎意料,他准备了一匹马车,那种很简易的单人马车,以灰色布幔蔽日,他让唐流坐上去,自己抽鞭在手,驱着马,像是去赶集。

  自始至终,长青还是沉默,早上的几句话已是他所有的表达极限,凄凉表qíng又笼罩上来,将他与身旁一切隔开。

  走了一段路,马车停下来,长青以手叩车架:“唐姑娘,我们到了。”

  唐流才yù揭开车帘,他又出言阻止:“请不要下车,那里有个打铁铺,唐姑娘只须看一眼。”

  什么?打铁铺?唐流大是奇怪,回身去揭窗帘。窗外,已是人流往来热闹的城门口。寻目望去,果然有一只小小的打铁铺,炉火通红,金星四溅,一个男人胸襟大开,露出肌体光滑结实的胸膛,奋力敲击锤打不休。

  眼光上移,停顿在他的脸上,唐流完全呆住,那个敞胸露怀的打铁人,竟然是平将军。

  之前,她每次见他,无一不是衣冠楚楚挺秀丰华,不过一个多月,再次相遇竟已成了贩夫走卒的打扮。

  唐流目瞪口呆,傻傻看着他,一手执铁锤,一手夹马掌,每一重击间挥汗如雨,qíng不自禁,她又要去揭车帘。

  “请不要下车。”长青再一次阻挡:“相信我,唐姑娘,你们此时相见是很不明智的。”

  “可是这一切怎么会这样?”唐流茫然问他:“难道也是太后怪罪了他?”

  “不是。”长青摇头:“唐姑娘,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你等一等我,等会自然对你解释一切。”他跳下马车,又回头叮嘱:“请千万不要下来。”

  唐流点头,眼看他穿过人流,走入铁铺。平方才看到他,显然是认得的,忙放下手中铁器,微微点头打招呼。

  两个男人寒暄起来,长青似乎没有告诉他什么,因为,他并没有向唐流的马车看过来。

  在不断走过的人流之间,唐流默默注视他。曾是那么傲然伟岸的少年将军,此刻却伴着炉火熊熊、锤声铿锵。虽然布衣蒙尘,也难掩他挺拔身姿。在看惯了皓首穷经,弱不禁风的读书人,风流jīng致、俊秀犹胜女子的贵族子弟后,平的明朗与qiáng健犹如鹤立于jī群,巍峨天质自然。

  很快,长青就回来了,不动声色地驾起马车,慢慢赶回原路。

  隔着车帘,他告诉唐流:“平将军向皇上求qíngyù娶你,被驳回后,立刻请命在此地打铁,若皇上一日不点头,他便一日不收手。此举惹得皇上恼怒,君臣间冷战已持续了半个月。”

  “他……”唐流只觉喉口gān涸,有一些话,问不出口。

  “唐姑娘,不必太自责。平将军早已说过,他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全因为姑娘的事。只是,他向来刚正不阿,又不能公然绝qíng于朝廷,面对所有的不公正与苛刻,他能做的,只有这样去反抗。”

  他顿了顿,有些感慨地叹:“如今像平将军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为官者正直有道,为臣者坚贞不屈,为人者品格端方,实在是凤毛麟角,难得一见的人物。”

  是,这样的人是不多的。唐流眼角湿润,胸中又是一阵翻滚,“为什么方才不让我下去?”她问长青:“既然把我带出来,让我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肯让我下去向他道一声谢?究竟有什么危险隐匿在暗处,令你不能让我们相见?”

  ‘吁……’长青突然止住马车,停在路旁。他的面容严肃起来。

  “唐姑娘。”他认真的,一字一字的,说:“罗庄主想请你同平将军走。”

  “什么?”唐流皱眉:“哪有这么简单的事,罗庄主放我走?朝廷会放得了他?”

  “这你不用担心,罗庄主虽然也是有罪之人,但他神通广大,就是朝廷也要忌他三分。”

  “忌是忌,想来罗庄主的本事还没有大到可以令我无故消失的地步吧。”唐流有些怀疑:“少相将我罚入骠骑庄,是为了昭示惩戒,他未必会允许我终老于山庄,罗庄主的这记人qíng恐怕太过轻率。”

  “这是骠骑庄的事。”长青突然一挥手,拉开车帘,面对着唐流:“唐姑娘,你只说一句,肯还是不肯?”

  唐流怔住,看着长青凝视的眼神,半天,才叹道:“谢谢罗庄主的美意,可是我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便和平将军入府里去了,这么不清不白的境况,绝不是我想要的。”

  “女人总要有归宿的。”长青冷冷盯着她:“你可以和平将军先回府,以后慢慢商量对策。”

  “哦?”唐流被他说得好笑,想了想,终于叹:“骠骑庄的人果然是不会撒谎,罗庄主、王头、长青,你们都是直脾气,不懂得说话要拐弯没角,你们只是想我离开庄子吧,何必要用平将军来做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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