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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玉容_汐澜【完结】(3)

  我骇异莫名,一阵头晕,几yù跌入湖中,忽觉有人拉我手臂。小侍婢眼眶微红:“容夫人,容夫人,你怎么了?”我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容夫人,你吓坏思思了。您刚刚心神恍惚,好像就要掉下池子了?您是不是头晕啊?难道余毒为清?”

  “我中过毒?”我正思索记忆混乱的原由,不知不觉问出口。

  “您不记得了?”小丫头眼泪夺眶而出,“什么蒙古大夫!还说人醒了就没事!都是丽夫人那……那……贱妇!争宠也就罢了,gān吗下毒害人?”

  小丫头qíng绪激动,平常定是未曾rǔ骂过别人的,“那”了半天才想出贱妇一词,看神qíng倒不似作伪。她越哭越凶,涕泗jiāo流,不忍卒睹,我摇摇头,只得哄哄她。

  “不打紧地,有你在我身边,纵然我一时有什么事qíng记不起来,你也会提点我的,是不是?快莫要哭了。”

  “哇……要不是那天我请假回家看望爹娘,容夫人也不会出事,我一定会先尝尝那些梅香苏饼的。呜哇……”

  心中不是不感动的,我叹了口气:“你叫思思是不?”递给她一块绢帕,“怪好听的呀,本名叫什么?再告诉我一次好不好?”

  “叫郑思思,少主买下我时本要给我改名叫玉奴的,因为容夫人闺名里有个‘玉’字,可夫人说,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不过家里遇上难处,来府里当差,gān什么硬要给人改名字?就叫思思吧,爷娘叫惯了的,也是个念想。”小丫头仍抽泣着,难得是口齿伶俐,边哭边说也能让人听得清楚明白。

  我微笑,这的确像是我会做的事,收买人心啊,贴身的侍婢可得忠心才行啊。

  “说到名字,还有个笑话呢,您大约不记得了。丽夫人自恃风雅,她身边的小蝶姐姐,最早是叫念蝶的,后来,给改名叫侍琴、侍棋、侍书、侍画。

  那天丽夫人来找咱们麻烦,一会儿说茶太凉,一会儿说房间布置得不好,最后,说我名字不够风雅,要给我改名叫‘熏香’!哼,还‘上坟’呢。” 思思撇撇嘴。

  我忍住笑意。

  “夫人您说啊,‘妹妹不似姐姐,是这般整天琴棋书画的风雅人物,身边的小婢名字自然也不好太风雅。只不知道,姐姐将这小婢调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万一哪天夫君看上你身边的小婢女……当然,姐姐风韵犹存,这也不太可能发生。那时她是不是要改名叫侍寝?’丽夫人的脸色当下就黑了,偏偏您句句似在夸她,发作不得。”小丫头终于扑哧笑出声。

  我叹了口气,哄人真是累啊。不过至少我知道,我是人家颇为得宠的小妾。

  “我那些话委实刻薄了些,后来那个,嗯,念蝶怎样了?”

  “容夫人,您放心,蝶姐姐的爹虽也是家奴,但他现在是少主的马夫,能跟少主说上话的,丽夫人不敢怎样,只是把她打发出府罢了,您又托大总管给蝶姐姐安排在绣坊主事。他们一家直说着要谢您呢。”

  思思所说若都是真,恐怕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吧,马夫不起眼,却能得知夫君行踪。我这一闹,剪了人家爪牙,安在我自己身上,又可笼络人心,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那大总管又是怎回事,下次好好打听。

  这小丫头也不简单啊,府里的事一桩桩都清清楚楚。还有,既然我在此地花费如此心力,必有所求。想到这里,我jīng神一振。

  “思思,我用不用给老爷,老夫人还有大夫人什么的请安?”

  思思抽抽鼻子,几乎又要掉下泪来:“容夫人,您连这个也忘啦?”

  我怕她又哭,在心里暗翻白眼,没告诉她我连自己多少岁都不晓得,更别提这里是何处,府里有何人了。原先纵对她有一丝戒备,见她这样也全然化解。

  “老爷自老夫人去世后就一心修道,早些年就搬出府了,平常也不许人去打扰他。大夫人呢,说起来还是皇室公主,偏偏一心向佛,作姑娘时就嚷着要绞了头发出家,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皇只得将她远远的嫁了,算起来嫁给少主已三载,还没圆房呢,现下在城郊的静慈庵带发修行,只有除夕那天才回来应个景。”

  原来是她,我的三姐,清艳而冷漠,整个人像是冰雪雕的,美则美矣,靠得近一点只怕会冻死人。我并不讨厌她,甚至是喜欢她的,她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的面无表qíng,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也并非一心向佛,只是不愿旁人扰了她的清静。至于要绞了头发,大约是她母妃,当朝宰相之女,一意bī迫她嫁给哪个不成才的权贵子弟,她不得已使出的权宜之计。宫中之人皆有自保手段。她借此遁逃,是相当聪明的手法。

  她会认出我吗?我悄悄揣测,不会,我只是曾借她的寝宫躲躲讨厌的人,她只看了我一眼,她的眼中并无鄙视之意,但毫无温度毫无qíng绪,当时我被她的眼光弄得浑身发冷,匆匆离开。而且,当时的我极瘦小,又素来穿着下等侍女的衣裳,因为只有那种衣裳不妨碍行动,可以到处乱跑,她该认不出我吧。那种刺激的可能,让我既担心又期待。

  我沿着杨柳岸继续漫步,垂柳映碧水,东风柔和,枝条轻点水面,漾出一圈一圈波纹。

  这样想来,夫君当是某位没落贵族的子弟,是以有足够身份娶公主,皇帝又不怕他因公主不尽为人妻的职责而闹事。只可惜对于这些人我一向没什么记忆。在我的意识中,人只分为可以惹和不可以惹两种。十五岁时,我只会记住不可以惹的这种。

  “夫君在府里吗?”

  “容夫人您前几日浑身发热,少主衣不解带守了您两宿,昨儿夜里才回房歇息。怕还没起呢。”

  思思的话语在耳边掠过,我出着神,不知不觉想起长安。

  不知杨柳可又绿?

  不知燕子可呢喃?

  我那珠花小钗

  郎可藏在怀?

  东风绵绵送qíng意

  一夜万里到长安。

  我折了杨柳枝,随意舞动,口中哼起一支不知名的小曲。忽闻萧音婉转,我回眸,一张陌生的面孔。

  “少主。”思思低头欠腰。

  他挥挥手,思思退下。我细细看他,俊眉修目,长挑身材,素色衣衫,望之生雅意,他走近,面上全是似水温柔。我始终渴求的温柔。

  “你身子刚好,小心又着凉,我扶你回房,待会,我让厨房送些热茶到你房里。”他温热的双手抚上我双鬓,我双眼迷蒙,想起长安那个有些瘦削的少年。

  一些记忆的碎片莫名袭上心头。

  依旧是暖洋洋的chūn日,我光着脚骑在槐树枝桠上,伸手摘下躲槐花放进口中,香香甜甜的滋味,顺手塞了一朵给怀中的小猫,它戒慎的闻闻,按捺不住好奇舔了口我挤出的花蜜,然后舔了又舔,舔完了咪呜咪呜叫着,一双碧绿的杏仁眼看着我手中另一朵槐花,我笑了,它的口味和我一样。

  忽然,小猫不安分的蹭出我怀抱,咪呜一声,就往树下跳。嚓、嚓、嚓,我听到刀剑出鞘声,伸头一看,是那天的侍卫大哥,不过他今日青衣长衫,文人打扮,几名侍卫将他和另一名文士围在当中。小猫落在他怀里,咪呜咪呜叫着,拼命撒娇,他们几人抬头一看,我将头藏在枝桠后,一双莲足却露在外面,想到要缩回脚时已来不及了。

  “谁?”最高大的那名侍卫喝道。

  我探出头,有些尴尬,看看那天的少年,勉qiáng微笑:“侍卫哥哥。”

  “谁是你哥哥,你鬼鬼祟祟躲在上面做什么?快下来!”

  高个子侍卫当我叫的是他,一声豹吼,我不好意思也不敢纠正他的错误观点。一翻身,就跃下树来,轻捷如猫,落地才知道不对劲,赤着的双脚疼得厉害,准是被砂石刺破了。眼里直冒泪花,我咬牙苦忍,暗骂那只臭猫。

  “容容,你,你可千万别哭啊!”他显然被我的哭功吓坏了。

  我感动,他仍记得呢,叫我容容,让我想起了娘,我本想笑,偏偏鼻酸,眼泪滑了下来,我并未哭出声。见他伸手来拭我的泪,一行人呆呆站着发愣。

  那个文士开了口:“我们先走了啊!”摇摇手中的折扇,潇潇洒洒迈着方步,“再过上两年必定是个颠倒众生的美人啊。”

  他脸色一红,瞪了那人一眼:“你,你很疼吗?我去找御医来。”转身匆匆离去。

  我抚摸着小猫柔滑的皮毛,细细思量,它是我从九皇子宫中拐来的,听说是九皇子的宠物,刚才它跳到他的怀中,那么,他是九皇子李拓?我惹上不可以惹的人物了,据说朱全忠还主张立他为太子。

  我的这段记忆就此打住,难以继续。不过我可以肯定,我的九哥李拓必然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男子,仅仅回忆就让我痛入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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