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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别捉我_吾涯【完结】(46)

  段朗月刚到喉咙口的酒一下喷了出来,这拿她的钱买的零食还不是被她吃掉了……

  “还有……”她还有话要说。

  段朗月沉默不语,等着她继续说些惊天动地的话来。

  “你方才对那婆婆说,我是你的心上人。”她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真醉了,脸颊嫣红得不正常,舌头也似是伸不直了,“你……唔……你是骗人的吧?”

  “咳咳……”段朗月顿了顿,无意间呛出的辣味直蹿脑门。这一次酒未能喷出来,却卡在喉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捧起酒坛子狠狠灌下一大口,才回头眯着眼笑,“你觉得呢?”

  她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腾出一只手狠狠揪了揪头发,正当段朗月以为她打算把自己所有的头发都揪下来时,听她嘀咕了一句:“我希望是假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细,似乎不想被他听到,可他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还听得十分清楚。

  段朗月想笑,可是笑不出来。果然,她不需要他喜欢,也不需要做他的心上人,她的心里已经有一个人,深深入骨。而他之于她,只是一个不能承受的负担。所以,她说她希望是假的。

  呵……他很想一巴掌拍醒这个女人,然后恶狠狠地说本少爷看不上你。可他到底说不出口,只能闷着喝酒,一口接一口地喝,也不去理睬她。

  骆小远觉得头好重,眼前的人刚刚还笑得很开心,现在却不笑了,还突然变成好几个,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她一急,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一头朝着没有围栏的桥下栽去,手里竟还捧着那个酒坛子不松手。

  他看在眼里,本不想去扶她,恨不得她能摔进水中清醒清醒。可末了却还是叹了口气,挥袖一揽,又把她给招了回来,圈在怀中。等低头看去时,她已醉了过去。最好笑的是,她整个脑袋竟完全磕在酒坛子上头,他从坛子上拨开她的脑袋一瞧,本不慡的心qíng又好了起来。那红红的脸上印着一个又圆又大的圈,看来磕得有些重了,这印子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退不去。

  他报复似的揉了揉她脸上的ròu,却见她本来合上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那眼神清明如水,一点也没有醉的迹象,倒把他给吓了一跳。她那磕着圆印子的脸一本正经,水灵灵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说:“到底是不是骗人的啊?”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究竟是醉还是没醉?”

  她眉眼一弯,眸中的清明又迅速退去,如一轮浅浅的月徜徉在水色里,看不清真正的光泽。然后头一歪,真的睡了过去。

  段朗月摇头一笑,只是这一笑才刚浮现在脸上,便又迅速退了下去。他低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神色不明。“小东西,你不懂。”你不会懂,若要成事,任何谎言都不为过,任何欺骗都不过是为达目的的手段。若哪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记得恨我。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举起酒坛,轻轻饮下,心头畅阔,朗朗浩然。

  等骆小远醒来的时候,早已皓月当空。

  段朗月说得没错,此地的夜景比起白日来,更为动人。夜风徐徐,chuī散了湖中的月影,白天盛开的花朵全部偃旗息鼓,唯有荷香浮动,袅袅醉人。远处的山水像是凝在雾中,被定格成一幅上佳的水墨,偶有繁星闪烁才惊觉水墨画的真实。近处湖光粼粼,芦苇飘dàng,许多萤火虫恣意地飞来飞去,毫不惧人。

  天上的月亮很朦胧,骆小远的眼睛也很朦胧,总觉得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色。除了脑袋有些疼痛外,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实。

  “醒了就别赖在我的腿上了,很麻。”

  骆小远腾地坐直身子,看了看身后的段朗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酒好是好,可惜酒劲大得很,我这么好的酒量都醉了,下次再喝。”

  他瞥了她一眼,低头抚平被她压皱的衣角,笑道:“哪有下次?你真当无qíng婆婆的酒是廉价货,随随便便就能饮到的?”

  她想了想,问:“那婆婆是谁啊?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里不好吗?与世无争,许多人求都求不来。”

  “好虽好,可是……”她皱着脸,一副想不通的样子,“一个人多孤单啊。”

  他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冷笑了一声,“孤单?若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十年以上,你就习惯了。”他似乎想到什么,坏笑着凑到她耳边,指着不算很远的山,问道,“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骆小远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还是摇了摇头。

  他在她耳后根chuī了口冷气,“乱葬岗。”

  她吓得跳了起来,使劲搓了搓凉飕飕的耳后根,瞪眼,“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他盯着她,却没有笑,只是淡淡道:“乱葬岗埋着的大多是无家可归之人,他们在yīn寒之地待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你说他们孤单吗?再孤单的日子都有尽头,习惯了便再也不会有感觉了。你觉得他们会孤单,不过是你同qíng心泛滥,可你愿意去陪他们吗?既然不愿意,就把你的同qíng收起来。”他有些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呵欠,“晚了,回去吧。”

  他拍拍衣服站起来,率先向外边走去,靴子踩在桥上的声音在夜间听来分外寂寥。

  骆小远皱了皱眉头也跟了上去,又问:“无qíng婆婆为什么不允许别人叫她婆婆?”

  段朗月挑了挑眉,若有所思道:“也许是怕老吧。”

  “……”都是怪人。

  快到衙门后院的门口时,骆小远纠结着是不是该叫他从那价格贵得吓死人的龙门客栈搬出来,可她尚未开口便听见他说道:“到了。”

  她抬头一看,果真是到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打算进门去,却被他倏然拉住。

  “忘忧酒虽好饮,却也是酒,你今日喝了这么多,明日醒来必定会头疼。睡前记得喝些醒酒茶,会舒服许多。”

  她怔怔地点了点头,继续朝里走,又被他一把扯住。

  “等等,你把这个戴上。”他变戏法般摊开手掌,宽厚的掌心突然出现一枚通透温润的翡翠,不过铜钱般大小,翠绿的颜色中还夹杂着些微紫罗兰色,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凡品。

  她取过那枚小小的玉,翻来覆去地细看。玉的中心能看见几丝脉络分明的纹理,隐约是个“月”字。骆小远还记得自己在七夕那日送给他一个玉如意,只是那枚玉如意不过八枚铜板买来的,比起手上的这个,她送出去的简直不能见人,想来那块破东西早被他扔到哪个街边角落里去了。

  “送我这个做什么?”她看着这块看起来甚是名贵的翡翠,再想到自己买的那块破玉,心里竟有些不舒服起来。

  巷子里昏暗无光,冷风chuī过,地上的落叶还一个劲地打着转,发出扰人的摩擦声。他皱眉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其实……这里不是很gān净吧?”

  骆小远顿时打了个寒战。

  都说衙门是聚集冤魂最多的地方之一。古往今来,这里有数不清的冤案,有太多不能为外人道明的冤qíng,在岁月的长河里掩盖,然后腐朽。有时候骆小远匆匆走入衙门的后巷中,能看见些许魂灵在附近飘散,隐约发出凄厉的吼叫与哭泣。可偏偏衙门口那两头大石狮和挂在门口的标着“浩然正气”四字的牌匾,又让这些魂灵畏惧,不得入内,只得在巷子里徘徊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骆小远对这些并不害人的冤魂有些无可奈何,但每每从他们身旁经过时,说不怕是假的。可今日一路走进去,却连一个魂影都没瞧见。

  她下意识地四处望了望,只看见段朗月在一旁笑得十分畅快。

  她攥紧了手心的玉,触手一片温润,笑得有些勉qiáng,“你不要忘了我是捉鬼师,这辟邪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他摸索了一下衣领,突然从里头扯出一段红线,而红线上系着一块很眼熟的东西。他笑道:“我有这个,就当是礼尚往来吧。”骆小远凑近一看,果真是那块廉价的玉如意。

  一时间,她有些怔忡,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不值钱的东西居然被他保存至今。这不过是她随手买来安慰他的小玩意儿,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么个丑东西不配挂在他脖子上,他竟然……这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指着那段红线笑,“真丑。”

  段朗月也不介意,又把玉如意塞回衣领中,浅笑道:“我喜欢就成。”

  骆小远看了看他,那忽高忽低的心qíng似乎又有了莫名的变化。只是,这种变化却谈不上让她喜欢,甚而还有些让她心慌。她下意识地挥了挥手,似是想挥去在心头盘旋不去的烦扰,说道:“你走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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