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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157)

  天亮了。所有的眼泪在黎明的光晕下风gān,唱完了牵手,就该放手了。

  “呜——呜——”鼓角声惊扰了这日清晨的宁静,再一次带来战争的讯号。

  周逸在屋外道:“夫人,萧晚月的兵马已经抵达金陵城下了。”

  我打开房门走出,周逸和蔺翟云看到我都呆住了。我笑了,极美。卸去了麻衣,盛装打扮,如赶赴一场神圣的祭典。凤冠丝丝晃动着金光,紫金色的宫袍流水似的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曲线,一切完美得无懈可击。

  “出发吧,我们去迎战!”

  周逸回神,即刻领命:“是,末将马上就去调集人马。”

  “不。”我笑笑:“不要一兵一卒,就我们三个人。”

  周逸与蔺翟云皆大惊,我问:“害怕么?”蔺翟云摇头:“不,在下誓死追随夫人。”周逸亦然。

  “好,如果我生,就与你们一起生;如果我死,就与你们一起死。”

  我昂首挺胸地面向苍穹,楚悦容和司空氏,是历史的笑柄,还是歌功颂德的传颂,就看今日成败!

  天边低垂着黑压压的一片,犹如腾腾翻滚的乌云。那不是乌云,是萧晚月麾下的千军万马,来势汹汹更甚狂风bào雨。金陵城伫立在飞速流转的天穹下,迎面席卷着滚滚láng烟,冬日的天显得更加yīn冷。万物萧条,天地肃杀,昭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正在这时,轰轰几声作响,金陵城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了。三十万长川军严正以待,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然而,教所有人意外的是,偌大的城门之后,居然是空dàngdàng的一片,只依稀走出零星点点的三人。

  那女子紫衣金冠,盛装走在中间,身后跟着两个男人,一人身穿青色长衫,书生模样,一人披甲持剑,儒将风范。一文一武,一张一弛,倒显得中间那女子分外柔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其chuī走。

  风如约chuī来,将那袭绵长的紫金长袍高高地chuī向天际,蝴蝶似的漫舞纷飞,直喇喇地跃进众人的瞳孔里,竟觉得艳艳扎眼。

  长川军士们面面相觑,这是何等qíng况?金陵竟只出三人,就来应战长川三十万大军,这场仗未免显得过于诡异。

  萧晚月银装白马,遥遥地立在大军前列,仿佛永远不沾俗世尘埃。而世人谁能知晓,此刻他的心早已深陷泥沼,眼前这女人越是美丽得夺目,越是让他的心锥刺的痛。被她遗弃遭她背叛的痛苦,如烈火般煎熬他所有的理智,但他终究忍住了,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萧家的二公子,是这三十万大军的主帅,他有他的骄傲与尊严。

  他微微摆手,一个副将手抱襁褓自后面策马上来。萧晚月手一扬,将那娃儿一把抓起高高地举在半空。

  突然之间,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天际,声声凄厉,声声惊心。

  我脸色苍白,心里喊着:好孩子,别哭!别哭!

  萧晚月摇晃着手中的娃儿示威,隔着遥远的距离喊道:“楚悦容,你看清楚了!现在你的儿子在我手里!如果你不想司空家的血脉就此葬送在你一个妇人的浅薄无知之下,劝你知qíng识趣速速投降,让金陵百姓免遭战乱之苦,否则生灵涂炭皆源于你的罪过!”

  “你错了,萧晚月!你手中的娃儿不姓司空,他姓赵!”

  我的腿脚在发抖,双手在发抖,内心也在发抖,而我的面容却是如此平静,声音竟出奇的平稳冷静,一字字清晰喊道:“他不是鲁国公司空长卿的儿子,而是已故常昊王赵子都的儿子——!!”

  尖锐的声音,裂帛一般撕碎天际,四野顿时苍茫。

  一阵沉寂之后,传来萧晚月的怒喝:“不可能——”

  我冷笑:“身为他的母亲,我怎么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可笑你居然敢拿他来要挟司空氏,愚蠢至极!就算他当真是鲁国公的儿子,我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幼子,陷万千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若真要杀他,现在就可以动手了,何必诸多废话?若是你不敢,我倒可以替你下手!”

  萧晚月突然笑了:“你敢吗,楚悦容?”笑得讥讽,轻蔑,以及一抹试探。

  我喝道:“周将军,取我弩弓来!”周逸迟疑稍会,我把眉一横,他咬牙叩首,依我所言递上弩弓。我有条不紊上好弩箭,将弓架于手臂上,就着直直地对准那幼小的娃儿。

  “你可以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

  萧晚月脸色巨变,抓着襁褓锦缎的手不由用力了几分,整个人僵硬了似的一动不动。我面无表qíng,手心已渗出粘稠的湿寒。两人僵持着,都在试探,试探对方最后的底线。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会是怎样,若是假的,又该如何?一场战争,两大家族,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胜败全系一个小小幼儿的身上!

  比狠心,比无qíng,谁胜得过谁?

  萧晚月冷着脸,扬声道:“动手啊,楚悦容!让我看看你能为金陵,为司空长卿做到何种地步!”

  孩子啼哭着,一声声愈发凄厉,愈发让人揪心。

  我浑身颤抖,以为自己能成功地扮演一个为苍生大义而凛然无畏的监国夫人,然而……我终究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怀胎十月,历经撕心裂肺的痛将他带到人世,是为了让他享受生命的恩赐,健康长大,娶妻生子,而不是亲手把他杀死——他是我身上的一块ròu,是我的骨中骨,血中血!

  最终,我无力地垂下手臂,颓丧得像只斗败的公jī,伫立在茫茫风中萧瑟。

  萧晚月笑了,得意地如胜券在握。

  一个女人,就算走到战场上,再勇敢,怎么可能胜得过男人?

  我不停地流着眼泪,心头万千思绪。时至今日,我已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咬了咬牙,豁然抬头,喊道:“稷攸,我的孩子——娘知道你虽然还小,但已经听得懂娘的话了!记住你不仅仅是我楚悦容的儿子,更是蒙受司空家恩泽的子民,能为金陵牺牲,你的生命是伟大的,光荣的,金陵百姓永远会感激你,娘也会感激你,你永远是娘最大的骄傲——”

  闭眼,低念一声:下辈子投胎,别再遇见像我这样狠心的娘了。

  猛然抬臂,以闪电的速度将箭she出,“嘭”的一声,弩箭破空飞去。

  所有人惊住,措手不及。

  骤然狂风大作,chuī起漫天huáng沙,如飞扬的垂幕。

  许久许久,沙尘缓缓落下,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仿佛置身在深渊地狱。

  呜呜哇哇的啼哭声停止了,众人全都止住了呼吸,天地无声。

  我终于,she中他了么?我终于,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弩箭横空飞来,萧晚月的手一抖,本能地将那娃儿往怀里抱去,但弩箭终究穿透襁褓,继而she进他的胸口。他感觉到,那幼小的身体里流出滚烫的血液,和他胸口的血紧紧地融合在一起。这是赵子都的儿子——不,是他的儿子!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但这孩子,再也不会哭了,他死了……那个女人,她是一个母亲啊,她怎么能那么做,怎么能当着他的面,就这么把他们的孩子杀了!

  萧晚月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那张让他无数次在梦里如痴如醉的美丽脸庞,第一次觉得竟是那么狰狞,那么冷酷无qíng。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到这样的报应?

  或许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却总是控制不住去迷恋她。

  左边胸口,第二根肋骨下,有个地方开始剧烈地疼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得鲜血淋淋,痛得他感觉不到呼吸,痛得他看不清这个世界。他以为自己已经是最恨她的了,再也不能那么恨了,原来……还会更恨,恨得更深。这个世界已经疯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疯,还能哭,还能笑,还能伤心,还能为这个孩子的死泪流满面。

  他输了,比狠心,他比不过她。

  萧晚月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往后倒去,如一片脆弱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落下。

  路遥大惊,纵马上前,扶住他的身子。

  萧晚月茫茫然地望天,四方天空映入他的眼中,灰蒙蒙的,那么yīn翳,那么压抑。他紧紧抱着那个孩子弱小的身子,像抱着生命最后一丝希望,留下两字:“撤兵。”闭眼失去了意识。

  这么一个冷冰冰的地方,爱是冷的,恨也是冷的,他再也不想待下去了,一刻也不想。

  三十万大军,浩浩dàngdàng地来,踽踽逾逾地离开。

  金陵城前,空余huáng沙,枯叶,一方落寞的天,以及,三道站成枯树的身影。

  周逸哽咽着说:“夫人,你……做到了,长川军撤退了,金陵保住了!”

  我沉默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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