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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162)

  既然是要去同一个地方,为什么要各自去不同的两艘船,好似要将我们刻意分开?我虽感到困感,但既然敢来就不怕他们弄什么玄机,便坦然自若地径自上船了。在劫和蔺翟云见我上了船,尽管面有疑虑,也没说什么,随马骏臣登上另外一艘船。

  船夫撑起长蒿,船只便离了岸,顺着水流而下。

  我迎面站在船头,听着哗哗水声近似几分钟鸣鼓乐,分外动听,再观四周青山随着船行缓缓后退,风景宜人,多日cao劳战事的沉郁心qíng不免舒解了几分。

  这时,我感到有一股视线自身后投来,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回身看去,骤然对上一双清澈宛如水中明月的眼睛,不由惊呼:“是你!”

  萧晚月摘下斗笠卸了蓑衣,长发如丝,白衣如雪,安静地站在船头看我,无言无语,好似千言万语,那方苍蓝的天好像已经离得我们很远。

  在劫和蔺翟云在另一艘船上一直关注我这边,乍见萧晚月皆面露惊色,才刚跨出一步,便被马骏臣拦住了。

  马骏臣隔着江水对我喊道:“夫人请无需担忧,此乃主公的安排,主公让末将带一句话给你——这世上最痛苦地莫过于明白人看着糊涂人做傻事而无能为力。”

  我已明白萧晚风的用意,他感到无能为力的这件事,只有我能帮他,让那个糊涂人彻底地清醒过来。

  或许,这也是萧晚风会盟谈判之前的一个条件。

  萧晚风,终究是疼爱弟弟的兄长,却是用着世人看不透的方式罢了。

  我朝在劫和蔺翟云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复而回头看向萧晚月。

  萧晚月默默与我对视,我不语,他无声。此qíng彼恨,如当下江水,不止不休。

  世人皆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与他,而今共渡一条船,曾经共枕一chuáng眠,是修了百年千年的qíng,而今面面相对,竟觉得岁月如此无qíng,命运万般捉弄,带走了一切美好。

  本以为再见他,他对我必然是毁天灭地的恨,没想彼此竟还能如此平静。

  最熟悉的陌生人,原来便是这种感觉。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终究是我先开了口。

  萧晚月道:“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他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眼再度看向我:“我想问问你,为了保住金陵,杀了赵子都的儿子,你后悔了吗?”

  “是的,我后悔了。”

  他的眼中随即浮现一丝希冀水光,几乎要动qíng地喊出我的名字。

  我面无表qíng地望着他不知名的感动,曾经爱ye好恨也好,我所能给他最后的温柔,只有残忍了:“如果一切再重来,就算后悔一千次一万次,为了金陵,为了司空长卿,我还是会那样做!”

  他的眼睛暗下去了,一句话也没说,悲伤地看着我,摇了摇头,复而又看着我,又摇了摇头,像个傻子。

  突然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问:“你不爱赵子都了吗,你不爱他了?”

  我没有马上回答,安静地将他的右手从我的肩膀上拿下,撩开他的衣袖,一圈圈地解开绑在他手腕上的白色绷带,对着我曾经亲手写下的那个“月”字,静静地说:“是的,我不爱你了。”

  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绝望,虚无的,白茫茫的一片。

  船靠岸了,我头也不回地离开。萧晚月也好,赵子都也好,早已决定不爱了。爱上萧晚月是我的寂寞,爱上了赵子都是我的错误。因为寂寞,我错爱了;因为错爱,我落得寂寞。从一开始,就爱错了人。那俯拾皆是的不堪,让人无法给自己尊严。

  他还留在船上,她已经离开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所能回忆起的都是她离开的背影,每次都是这样,头也不回,决绝没有留恋。

  司空长卿死前说的话突然清晰起来:“哪怕你杀了我,也永远赢不了我。从一开始你就输了,从你欺骗她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永远都失去了资格,萧晚月,不——赵子都!”

  他以为杀了司空长卿,就不会输,就不会失去资格,而她也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但她终究还是知道了。今日,萧晚月来替赵子都问qíng,在她眼里是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终于,他连最后属于赵子都的爱也都要失去了吗?

  遥远的山峰,传来农家姑娘的歌声,悠远嘹亮:

  那段逝去的爱qíng

  就像纸做的蝴蝶

  遇到风,它会飘起

  遇到水,它会沉沦

  遇到火,它会成灰

  它也有美丽的翅膀

  却永远也不会飞翔

  萧晚月听着听着,一滴泪落进了绵绵不绝的江水里。

  从前他放弃了,以为那只是一段感qíng,后来才知道,那其实是一生。

  他低着头,苍白着脸,喃喃念着:“你剪断我的翅膀,所以我选择坠落。”

  仙鹤楼位于神女峰的半山腰,我拾阶而上,穿过紧簇如火的枫叶林,终来到仙鹤楼前。白云悠悠,枫林焰焰,仙鹤楼跳出俗世红尘,坦然处于无争世外。我心想,若有一天在劫那孩子不再需要我来cao心了,抑或我对这人世纷争倦了累了,来这里隐居也是好的。

  这时,自楼中走出三个青年男人,一人huáng衫如杏,书生模样,其余二人皆身披暗黑甲胄,只是护肩处略有不同,一人虎口,一人láng口,皆将军意气三人虽是不同装束,却长得同一张面孔,五官相貌如相同的一块印版雕刻而出的作品,教人啧啧称奇。

  那三人走到我面前,抱拳行礼,异口同声道:“在下乃郑国公麾下天霁、天隐、天阙,见过夫人。”

  我早听闻萧晚风部下有个三胞胎吗,大哥从文,军师善谋,为“长川七杰”之一,两位弟弟从武,现为十二黑甲láng骑之列。兄弟三人在长川萧门可算是名声大噪的风流人物,偏又长得一模一样,更添趣谈。

  huáng衫书生必为从文善谋的兄长天霁,上前一步道:“我家主公在楼阁上恭候夫人多时,请夫人入内。”|我点了点头,说了句:“有劳了。”便起身往楼中走去,在劫和蔺翟云随即跟上,被天隐和天阙拦住了,蔺翟云冷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此行他们多番将我们隔开,莫怪蔺翟云心有不满,神态已有动怒。

  天隐天阙不答,倒是天霁深意地打量了蔺翟云好几眼。

  同职之间必然会有比较之心,天霁与蔺翟云同为军前谋士,两人虽未谋面,在先前几番战争中却早已暗中过了几次招,天霁自然对他分外上心,问:“阁下可是云盖先生的子侄蔺翟云?”蔺翟云应了一声正是,天霁笑道:“早听闻云盖先生的子侄乃是当今少有的英才,军前布阵、五行八卦。周易演算无所不jīng,在下早就想当面请教一番了,今日正好天赐良机。”又说:“我家主公只邀请夫人一人赴会,便请先生以及那位小壮士随在下前去楼旁翠亭稍候,那里已设好酒水果盘慰劳两位,顺便让在下借机与先生切磋切磋。”

  我并不担心萧晚风会对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他若是要伤害我,我也不会安然活到今天,况且他也的确是极度厌恶人多口杂的地方,喜爱清净,而翠亭仅离仙鹤楼十步之遥,就算真有什么意外,相信在劫他们也能及时赶来,就客随主便,允了这样的安排,安抚在劫和蔺翟云几句,叫他们无需担忧,便往楼中去了。

  仙鹤楼是以大片松木为桩雕砌而成的,故而空气里总带着淡淡的一股松花味,让人闻之怡神。我微微舒展了紧张的心qíng,沿着旋转的朱雕红木梯蜿蜒而上,午后的阳光透着格子窗洒落在木梯上,斜斜光晕里能看见细微的尘埃漂浮着,卷起缕缕弧度,世界如此安详,只待尘埃落定。

  忽然,我听见了,阁楼上传来清浅的咳嗽声,一下下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分外醒耳。我那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竟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果然,独自面对萧晚风,还是会让我忐忑的。这样一个讳莫如深的男人,在我内心深处始终带有害怕,而听了蔺云盖先前的那番言辞后,这种心qíng就愈发深刻了。

  上了阁楼,我站在门口深深呼吸,随手整理衣衫发冠,怎觉得自己像是朝圣似的那么慎重,苦笑了一下,举手将纱织糊成的滑门往两侧推开。霎时,qiáng烈的白光带着一股龙蜒香扑面而来。我眯了眯眼睛,渐渐地适应了屋内的光亮,便见萧晚风站在屋内的旁侧,穿着一袭玄色紫罗袍,头束七星冠,闭着眼睛,安静拈香。进屋后我轻轻拉上门,也没去打搅他,直到他礼毕后,回身看我。

  我取笑道:“没想到你也会信佛。”逢面轻巧的一句寒暄,试图让自己的紧张平定下来,也是为了冲去隔阂,好让接下来的谈判水到渠成。

  冬日午后的阳光在他身后撒了一地的金huáng,那垂在身子两侧的宽长袖袍被风chuī动了几下,都好似带着光华。萧晚风因我的问话而浅浅地笑了:“以前不信,所以佛祖惩罚我了。”我好奇道:“惩罚你什么了?”他说:“他让我得到了世上所有的一切,却得不得自己唯一真正想要的。”我的心顿时漏跳了半拍,不敢再往下问了,唯恐听到让自己不知所措的答案,很巧妙地转了话题,歉意道:“抱歉啊,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吧?”他摇摇头,淡去笑容的面容冷峻而麻木:“不,是我闲来无事来得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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