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哼了一声,起身将温热的掌心覆在梅音额头上,她在廊亭下站了许久,吹了些夜风,额头自然是冰凉的。
原先因思绪麻乱而无比冷厉的眉眼柔和了下来,眼眸中如今已被忧虑和紧张替代,这多少让梅音有些负罪感,本还想说她并无大碍,却被萧琳带到了桌旁坐下。
“让你早些去休息,你偏偏不,如今受寒才能老实吗?”
他为梅音倒了杯热茶,本想命人为她去煎一些驱寒的的药,却被梅音拉住了衣袖。
她和萧琳在一起更亲昵的时候很少,大多便是床笫之欢,两人亲密无间,到了平常时候却十分话少,实在是颇为古怪的相处。
梅音做了好大的抉择,才告诉萧琳,希望他能留下陪陪自己。
闻言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步行到她身侧。
“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心里有事?”
萧琳反扣住她的手,缓缓坐到梅音身旁。
他细心起来温柔起来都是要人命的,梅音招架不住他的关心,更不想欺骗萧琳。
她垂着头思虑片刻,道:“殿下,对不起,其实我没有腹中坠痛,是,是我说谎了,我方才在院中遇到了九殿下,他告诉我,若是我说自己生病难受了,殿下就不会再一心为公务劳累了,殿下不要生气。”
萧琳凝望着她,并不生气,反握住她还没有回暖的手轻轻抚摸,将掌心的温度毫无保留地交到梅音手上去。
“论起年纪,你比瑜儿还要大上一些,实在是不应当学他的这种小孩子招数,反让我担心了。”
因常年在宫中照料花草,日日经受冷水,常受寒吹催,梅音一直都有来葵水时腹痛的毛病,萧琳得知后曾请御医到王府,为她调理身体,已经有两月没有再痛,他方才还真的以为梅音又犯了老毛病。
“对不起,殿下。”
梅音嗫嚅说道,轻靠在萧琳的肩侧,两人总是这样的,谁也不是主动的那个,谁也不爱说话,可是总是忸怩着忸怩着就到了一起去,便再也分不开了。
梅音喝完手中的热茶,已经被萧琳抱坐在了膝头上,因还是不放心,他的手掌依旧覆在下腹上,即便隔着层层衣衫,还是有阵阵暖意。
“已经过三更了,去好好睡一会儿吧,不必陪着我,从前我也是常熬夜的,你不必担心,明日我会晚些叫你起来。”
梅音抬起带怯的眸子,小声坚定说道:“不要。”
她是有些倔强的,萧琳也是最近才发现,哪怕是身子在抖着,声音在颤着,却是一旦拿定了什么主意,不论如何都不改的。
萧琳拗不过她,知道他今夜不睡,梅音也是不会去睡的,便答应了她,两人一起到后房歇息。
“那殿下也要多休息一会儿,不要早早起来。”
梅音这才有了笑容,望着萧琳小声说道。
萧琳抱起她到后房去,两人各自宽衣后一齐睡在榻上,只留了一盏微弱烛火照亮,这是萧琳照顾梅音的习惯,自先前那事发生后,她夜里便常常怕黑。
被中温暖安逸,长夜至深,万籁俱寂,梅音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才向萧琳那边转过头去,就看到黑夜中他亮晶晶的眸子,看到其中翻涌着滚滚情深。
他正用手指理着她本就无比顺柔的青丝。
“怎么睡不着,在想什么事?”萧琳轻声问道。
她柔软的手从两人的被子间穿过,一路到萧琳的胸口去,似乎是嫌她动作有些慢,萧琳掀开被子将梅音紧紧拥入怀中。
两人很久没有亲近了,她有些贪溺萧琳身上的气味,在他怀中蹭了蹭,直到萧琳又问了她一遍,是否有什么心事。
“殿下,是不是薛妙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了?”
自从那夜里确认了相互心意,梅音便敢说敢问了许多,她知道自己并不重要,也清楚她的身份,她装作什么都不在乎是容易的,可是面对他萧琳的情意,却什么谨慎和退让都抛之脑后了。
她微微垂下眼眸,继续小声说道:“若是她知道了,回去京中后会不会让殿下很为难?”
萧琳眸光一顿,喉结轻滚动了下,这几日他收到了不少书信,都是成碧写的,薛妙真已经知道了梅音,大闹了一场,并且将此事告到了太后那里去,梅妃也托人秘密写信告诉他,太后已经动怒,不仅出言斥责了萧琳,连同太子、嘉敏夫人,乃至于已故的皇后,都一同训斥了一番。
回到京城,萧琳免不得要面对一番腥风血雨。
纵如此,他还是下意识轻声说道:“没有,她并不知道,你不必担心她。”
梅音的声音又小了一些。
她说萧琳不会撒谎,她知道萧琳没有将此事告诉她,她也不是傻瓜。
“殿下,我不会不陪着你的,但是如果让你为难,你可以和薛妙真说对我是一时兴起,将我送到寺庙里去,这样或许她就不会与殿下大闹一场了。”
言至于尽,梅音的声音淹没在他的颈侧,轻柔的呼吸此时却成了杀人不见血的刃,一刀一刀割在萧琳最心痛的地方,一刀一刀割出火花来,将他的血也烧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