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论身份地位,只论才能,他与我相比谁更胜一筹呢?”
“这,殿下——”
宋济民一时失色,萧琳让他不必惊慌,只遵从心意来说就好。
“殿下恕臣直言,若是不论身份地位,想来是卫公子略胜一筹。”
萧琳微笑说道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继续问道:“大人,你说这样一位麒麟之才,仅仅是因为没有身份为证,因无端牵连,便不得施展一身抱负,是不是十分的可惜?”
宋济民更为困惑,他如今实在是一点都不明白萧琳和卫兰的用意了。
“想来是的,卫公子的才学当世罕见,若是真如殿下所言,因为某些原因不得明志,倒也的确万分可惜。”
萧琳颔首道:“好,既然如此,我要讲的话没有了,其余的话,就让他来同你言明吧。”
宋济民回过身,萧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熟悉的淡漠目光中有歉疚,还有难以抑制的感激无从宣泄。
他拱手向萧琳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二哥,其实二哥不必为我这样……”
萧琳抬手,让他不必多言。
“是你的,终究也是你的,当日我没有尽好兄长之责,如今能为你多做一些,也是应当的。”
萧琳向小舟走去,留下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宋济民。
若是没有听错的话,方才卫兰称呼萧琳为“二哥”,颖王萧琳,不就是当今的二殿下吗?那么卫兰便是……
白石溪畔,跃金厅内,这一次是萧瑜和宋济民久久而立,宋济民静静思索着,方才他从卫兰口中,得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故事,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眼前之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称呼,更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何去何从。
卫兰是卫兰不假,这是他在幽州的身份,如果在京城,在皇宫中,他会被称为九殿下。
眼前之人是陛下与先梅妃娘娘之子,是曾意图谋逆篡位,却被陛下废黜意外死于皇宫走水的九皇子萧瑜。
九皇子萧瑜还活着,这是一个连当今陛下都不知晓内情的惊人秘密。
宋济民努力想要让自己说出一些话来,可是他只是想到,如果没有萧瑜出手相助,如果没有萧瑜为他出谋划策,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想必如今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已不保,或许他们会如同郗氏一族往枉死的冤魂一般,尸骨无存。
他这时才真的明白了,萧琳方才同他讲的那一番话的用意。
萧瑜十分谦谨地告诉他:“今日所言之事,大人可以相信,亦可不信,可以将之藏于心底,亦可将之呈表交与皇帝,不论得到何种结果,我并不后悔同大人讲明实情。”
他不要求什么,只是希望宋济民一来得知真相,二来能够赴任幽州太守,待日后何传持落马,升任幽州刺史。
“这,殿下……难道说让微臣接任王谱之职,这也是你的用意?”宋济民惊诧问道。
“是我向二哥所求,因为一些暂时无法说明的原由。”
萧瑜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始终对大人与大人的家人心中有愧,大人不必称我为殿下,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隐姓埋名苟活于世的庶废之人,只不过我不敢说自己又几分大义,我也有私心,只是希望幽州任上的大员是自己了解之人,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
前世的他一心做帝王,对于民生疾苦能解则解,否则便是视而不见,当日他听闻宋济民的一番陈词,大为动容,他愿意祝他一臂之力。
半晌,宋济民才颤抖着道:“不,殿下,请允许臣这样称呼您,微臣或许不了解当年宫中之事,可是微臣相信卫兰的人品才学,微臣曾与卫兰结为忘年交,曾受卫兰仁义相助,微臣知道殿下的才学品行,因此微臣也愿意追随殿下与二殿下!”
萧瑜搀扶起他的手臂,让他不必向自己行礼,轻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会在幽州长住几年,却不想只有这短短数月,或许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总有谋划之外的事发生,杀吏案将结,不日我便要携冬儿跟随二哥一同回京了。”
他的身份特殊,越到此时,越是不便抛头露面的,今日与宋济民一别,下次再见便不知是何时了。
宋济民望着萧瑜稍显孤峙的身影,溪水涌流,一时间心潮连同水面起起伏伏。
他出言叫住了萧瑜:“殿下,请允许微臣多问一句不恰当的话。”
萧瑜回身平静地望着他。
“如若有一日,殿下入主皇城,终成九五之尊,那么,殿下会不会做一位贤明的君主呢?”
萧瑜平视着他,简短又无比坚定地回答:
“会。”
他唇瓣微颤,诚恳说道:“我不敢夸耀从前的自己是为了天下安宁,想要的不过只是皇权在手,只是如今千帆过畔,才愈发觉得帝王之道是为民之道。”
当日曾结为忘年之交,如今宋济民只得慨叹此再造之德,向萧瑜深深一拜。
是夜,萧琳与梅音已经就寝,只有正堂处留了一盏烛火,窗外一条黑影闪过,一人用手指戳破了明纸,见二人熟睡,俯身静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