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您是否怀疑过当年先帝与衡阳王殿下之死呢?”萧瑜问道。
英国公并未回答,可是看他的眼神,萧瑜能读到答案,他一定是怀疑的,想必如今世上还有许多人也对此深感疑虑,可是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只能选择缄默不谈。
毕竟,萧竞权并不是一位极度昏聩的帝王,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古往今来的帝王之中,他似乎已经是很好的那一个了。
萧琳命侍者离开房内,将门阖上,将有关纪王一案,衡阳王之死,以及先帝之死的可能情况悉数告诉了英国公,后者听罢不由得色变当场。
萧琳曾问起有关当年纪王之事,英国宫却不想到纪王谋逆被诛灭九族一案竟牵扯出这样的惊天秘密。
萧瑜待他平复心情后只问了英国宫一个问题,自己三岁生辰,亦是梅妃二十岁生辰那夜,英国公或是英国公的家人,是否曾遇到过什么本不该出现的人,又或者曾经在当日发现过什么异样之事?
英国公陷入回忆之中,忽然抬头盯着凌空一点,悚然道:“难道那个人是他?”
萧瑜静静答道:“如此说来,那夜您真的见过银筑将军了?”
两人的对话太过跳跃,就连萧琳也没有明白萧瑜所说的那一夜和银筑将军有什么关系,老国公给了他答案。
那是圣敬皇后薨逝的第一年,那年八月十五日中秋,是萧瑜和梅妃真正的生辰,萧竞权不设坊市三天三夜,为梅妃庆生,那天晚上本应当圆月如壁,柔光遍照,可是夜里却没有月光。
那晚老国公和国公夫人思女心切,不愿多听京城中锣鼓喧天,便早早入睡了,可是两人将要睡下时,院中却起了喧嚣,护院称有一伙人前来行刺二人,如今已经逃走了。
老国公征战多年,仔细看过院中打斗的痕迹与血迹,判断出那不是同一批“刺客”,应当是有一个人在二人门前驻足许久,又同后来之人发生打斗,负伤逃离。
老国公命人沿血迹前去追捕,却只在城郊一个破庙内找到了一块染血的布巾,那上面绣着狼首苍隼——班兹部的图腾。
“怎么会是他?银筑他想要杀了我,是为族人报仇吗?”
随即老国公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答案,迟迟道:“不,我见识过他的身手,若是他要杀我,恐怕只有梅妃娘娘出言阻拦才能保住我的性命……应当不是的。”
“他应当不是要杀您,应当是实在走投无路,想要将先帝被毒杀的真相告诉您,您当时有没有发现其他形迹可疑的人,可知道是谁和他打斗致使他重伤?”
老国公点点头,命人前去书房中取来一个上了锁的大木箱,里面装着的尽是斡卓成年男子的武服和兵器。
“那旧庙外的空地上还发现了四人的尸体,我命仵作仔细检查,留书记录,将那些人的衣服和武器都留下,后来赋闲幽州时一并带来了。”
萧瑜仔细检查了一番,在其中一件内衬的袖口发现了一个图腾,秃鹫衔蛇,这是原本斡卓国第二大部族玛哈部的标志。
从前班兹部对斡卓国有绝对掌控,敬顺中原,不满碓拓行事残暴无度,好战喜伐,借当年救助萧竞权之机与中原结为友邦,可是无奈班兹部为萧竞权屠戮,从此斡卓落入玛哈部掌控,成为碓拓的附属之国。
当年玛哈部的人在追杀银筑将军,京城中亦有他们的眼线,因此银筑将军负伤离开京城,也没能与朱筠康见面。
“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你当年没有死,你如今也一定活着。”
萧瑜割下那块玛哈部图腾,不由得面露喜色,他容貌本就与梅妃相似,英国宫刹那恍惚,似乎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梅妃。
“殿下,老臣年事已高,脑袋和这幅身子骨都不中用了,您要做的事,便一心去做吧,老臣敬佩殿下,也希望殿下此次北上心想事成,找到遗散的班兹部民和那位银筑将军。”
萧瑜与萧琳两人与国公爷在屋中交谈,梅音与冬儿也同国公夫人到花园的蕉叶下一同吃茶,梅音这几日身子养的很好,面色红润,也不再因孕事呕吐胸闷,国公夫人越看梅音越是喜欢,拉着她总也有说不完的话。
冬儿的字写的越发好了,她自己不察觉,可是如今来了幽州,无论是太尉裴大人还是英国宫夫妇,都夸她如今笔下有神,写得字愈发仙逸洒脱了。
她自己倒是没想这么多,再觉得这是旁人宽慰自己的话,今日国共夫人偏让人拿出来了先前冬儿还在府上时留下的笔墨,如此对比,的确精进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了。
“你看看,我就说小冬儿太过谦虚了,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写出来这样一笔好字,更何况女子立于世上不易,你便已经是当世第一了。”
当世第一这样的名号,冬儿实在没有想过,她记得楚琳琅也是早早成名,可是她被誉为当世第一书法大家,已经是她暮年之时,她游遍九州,造访山川大河,阅尽人世繁华,冬儿认为自己尚不能和她比较。
冬儿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只是谢过国公夫人的夸奖,告诉她和梅音,自己比起从前的名家还差得很远,有时细看自己的字,冬儿总是不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