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度和纳珠的身份很有可能已经暴露,很有可能已经引起了斡卓境内玛哈人的关注,近日来碓拓意欲吞并斡卓,萧竞权作壁上观,斡卓王不得不做些什么,以免国内群情激奋,让其他部族夺走了玛哈部的统治。
纳度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眼前这个有西域相貌的年轻汉人男子,冷静的让人感到可怕,他似乎知晓一切,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那我们要怎么做?可是之前我们就被追查过很多次,他们都没有发现我们的身份。”
萧瑜不反驳,只是静静望着纳度。
纳度明白了萧瑜的意思,他也懂得这个道理,玛哈人可以来查问很多次,他们也可以隐瞒身份很多次,可是如果玛哈人真的动了杀心,他们便一次机会都没有了。
“好吧,我可以听从你的建议,但是,正如你所说的,我能不能相信你呢?我和纳珠留在这里,没有和其他的族人一起生活,就是希望不要断绝了我们和外界的往来,你告诉我你外公的名字,如果他活着,我一定会记得的。”
“求之不得,我需要你的信任,因为我母亲的名字叫萨妲那兰。”
戈壁与山林相接之处没有更鼓,亦没有漏晷,除却寒风送声,更多的是远方野狼啼嚎以及苍鹰的羽翼划破夜帛的铮鸣。
萧瑜冬儿,以及草草收拾好行装的纳度和纳珠,正趴伏在远处林间山坳中,远望着客店所在,远远看见一列马队从国城中奔出,冲向客店。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便是掠夺饲养在店外的牲畜的喧闹声,随后纳度和纳珠所在的包帐燃起了熊熊大火。
“来得可真快啊,万幸一路上天气晴好,若是耽搁了什么,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萧瑜一边低声念道,一边在地上摆上一颗石子,此时已经将近亥时了,前往更西方的商队为了及时赶赴关口已经出行,这个时候玛哈人忽然出城盘查,一定是有所谋划,到底是不想惊扰了汉人和碓拓人。
他看向一旁望着远处大火神情怔然的纳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想,或许有人泄露了你们的身份,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纳度摇头,今夜发生的一切足够他用漫长的时间来思考清楚,他现在已经无所谓纠结于玛哈人的追杀了。
当年与汉人皇子结为夫妻的那兰公主居然还活着?她居然和汉人的皇帝有了一个儿子,而这个人就在他的面前,也是这个人今夜救了他和纳珠。
他说,他的名字叫萧瑜。
那兰公主,已经是一个许多年没有听到的名字了,纳度回忆起自己曾在穆天图节上远远望见过她骑马射箭,斩杀饿狼的样子,那时候的纳珠也还是个比那兰公主略小几岁的小女孩。
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没想到这短短十几年的光阴中,斡卓国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纳度想起自己方才还当着萧瑜的面,说那兰公主是叛徒。
这个禁忌的名字已经许久没有被提起,班兹人都恨她,是她招来的狼子野心的中原皇子——如今中原汉人的皇帝萧竞权。
在她安享汉人锦衣玉食的时候,班兹人却被汉人与碓拓人以及玛哈人像牲畜一样围剿屠杀。
可是她还在时,班兹部与斡卓又是何等强盛,碓拓都要敬让斡卓三分,如果她没有前往汉人的地界,她留在了斡卓,或许此时她已经成为了斡卓的女王,甚至碓拓也臣服脚下。
而且,自己又要如何面对萧瑜呢?
他是那兰公主的儿子,可是他也是中原汉人皇帝的儿子,汉人是不认自己的母亲的,可是他又为了那兰公主千里迢迢赶往斡卓,寻找班兹遗民,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带着这种种疑问,纳度再一次打量起萧瑜,看向他儒雅清秀的面容,又望见他眼中比鹰和狼还要锐利的野心与气魄。
纳珠在一旁,和那个萧瑜称作他妻子的女孩坐在一起,两人熟络地很快,纳珠也知道了萧瑜的身份,她似乎比自己更快接受了二人的存在,难道是自己的戒备之心太多了吗?
纳度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做,便举起自己腰间的马刀指向萧瑜,质问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前来寻找班兹遗民的,若是他不回答,他就算是和玛哈人同归于尽,也一定不会带萧瑜去见藏匿的班兹遗民。
“为了我的母亲,我需要找到外公,你们如今很危险,不仅玛哈人和碓拓人想要你们死,萧竞权又未尝不是,我问你一个名字,你告诉我他如今是否还活在世上?”
本来是纳度提出的问题,如今却变成了萧瑜拷问他。
“银筑,你应该知道银筑将军吧?”
“你,你为什么连他也知道!”
萧瑜有些无奈,可还是颇有耐心地答道:“他是我母亲的护卫,曾经宣誓效忠我的母亲,我知道他的存在很奇怪吗?他是死了?还是活着?活着的他又在哪里?”
纳度沉默许久,告诉萧瑜他不知道银筑将军在哪里,他应当是活着,可是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见过他了。
萧瑜又问起如今当年的班兹贵族萨妲氏还有几人活着,自己的外公老班兹王如今是否还在世上,纳度只给了他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