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了缩身子,却听见自己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有些哑。
“咱家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没关灯。”
徐音一怔,从浴桶里抬起头来。却又听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没想到是你在沐浴。”
“哦。”徐音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放松下来,揉了揉自己发凉的脖子。脑袋保住了。
“看见你……没穿寝衣的模样,”魏玉的声音越来越哑,“对不起。咱家的错。”
徐音一怔。
手段狠辣、生杀予夺、在外叱咤风云的厂督,在给她赔罪吗?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一句“是咱家的错”,她听得尤为清晰。她从未听过厂督为什么人低下头颅。虽然的确应该道歉,但以厂督的性子,他不可能这样做呀……
厂督在未自己破例吗?
徐音抿嘴,没有说话。
魏玉的声音夹杂了慌张:“需要我做些什么?”
徐音没有给出答复。
屏风的魏玉更慌张了:“咱家错了,咱家给你拿干净的寝衣。”
徐音还是没有说话。
她泡在浴桶里,总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厂督这些日子本来就古怪,今夜确实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小声说:“嗯。”
听见屏风后的徐音终于是有了答复,魏玉便往门外走,走之前还顿了顿。
他沉默地抬步,离开了净室,带上了门。
不知为何,徐音总觉得屋内很热。她呼出一口浊气来,继续抱着自己缩在浴桶里。
之前她认识的魏玉,绝对不是这样的。
他凶,他不耐烦,偏执阴鸷,总吓得自己想哭。但是这些日子的厂督,会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带自己去看月亮,给自己穿衣服鞋子,抱着自己往恐怖的魏家大宅外走,会向自己道歉,会给自己系披风带子……
奇怪,真是奇怪。
徐音想,从来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样过。
但是这些时日里,自己和厂督的确很开心。这十六年来,从来没有这般开心。
厂督好像也没那么坏嘛。
徐音这样想。既然他没有那么坏,过两日,她就鼓起勇气说徐家的事情。
·
此时,皇宫。
“废物。”皇帝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玲珑,“朕叫你做这些事情,你是怎么做的?你真是让朕感到失望!”
茶盏被摔得粉碎,那茶瓷碎得狰狞。
玲珑感受得到皇帝的震怒。
“朕给你一个这般好的机会去将功赎罪,你就是这么做的?你不是喜欢魏玉吗,事成,你便能成为高高在上的提督夫人,”皇帝稍稍平息了片刻怒气,但看见玲珑这张脸,自己的怒气又一阵上涌,“你这个贱人,不愧是皇后那个贱人身边的女官,和她一般恶心!”
玲珑跪在地上,膝盖像是被针在扎,不必再看,想必已经是一片乌青。
她沉默,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你可知错?”
皇帝威严的声音响在耳畔:“朕交给你的任务,你显然没有全力以赴!”
玲珑的唇嗫嚅着,低声道:“奴婢不知何错之有。”
“贱人!”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提起玲珑的衣领,狰狞的表情骇人,“你再说一遍?”
“陛下何苦自取其辱?徐音是厂督的妻,她和厂督很幸福。拆散他人的家庭,玲珑不愿这样做,以后也再也不愿。”玲珑的声音发着颤,“还请皇上三思。”
皇帝踹了她一脚,玲珑捂着疼痛的小腹,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悲鸣。
“你是不愿嫁给一个太监?”皇帝冷笑,“如果朕告诉你——”
皇帝顿了顿,随即开口:“是假太监呢?”
玲珑的表情惊愕,她失声问:“假太监?!”
“去勾了他,”皇帝一步步走上前,声音像是恶魔在低语,“你能有无上光荣。朕会安置好你死去的父母,并且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玲珑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她明白,自己不应该这样做,但皇帝的条件的确开得很诱人。
她的父母到现在还没有风风光光地下葬,这是她的一块心病,他们横死的原因,自己也没能查出来。
若是能圆了她的心愿,她这一辈子便值得。
“但是这次,任务并不会那样难,”皇帝起身,声音依旧压得很低,“朕的眼线发现,魏玉的一些机密就藏在他们出游的院落里。只要你找出并且嫁祸在徐音身上,魏玉一定会厌弃徐音,你再出现在他身旁,日子一长,他便喜欢上你了。况且魏玉并不是真太监,他也能给你幸福。”
玲珑下意识地后退。
这件事情很好做,难度确实降低。但这种拆散夫妻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魏玉并不是她的意中人,曾经喜欢,但这一腔爱意,只不过是执念。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听皇帝继续道:“条件开得怎么样?若是任务完成,朕会提携魏玉,给你们无上尊荣。”
玲珑咬了咬唇。
她浑身发着抖,很想哭出来。
“好,”她声音在颤,“奴婢答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