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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_三月果【完结+番外】(51)

  自尊心这种东西,她有很多,但是她更知道好汉不吃眼前声的道理,这三十鞭子真打完,她怕也去了半要命了,再被丢出去,没人管,活不活的成真是个问题。

  手指扒着门框,余舒憋着一口气哑声开口道:“老,老太君,我知道错了,求老太君恕——啊!”

  “啪!”

  这一鞭子下来,格外的火辣,疼的她嘴皮子都咬破了,尝到了咸咸的铜锈味,她可以想象自己背上的衣裳已经破了,紧咬住牙喘了口气,不让怒气显在脸上,继续哀声讨饶:“…求老太君,恕,恕罪,我知错——啊!”

  纪老太君纹风不动地坐在太师椅上,一身jīng描细绣的绾花褙子,萼绿的百褶裙下头露出一以小脚尖,她手里端着茶,冷眼瞧着趴跪在门外求饶的余舒,面上的怒气消退了一些,却没半点开口喊停的意思,但见余舒背袄破开,露出了血丝儿,她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扭头去同纪孝谷说话:“孝谷,不是为娘说你,你方不足四十,正是时候再续弦,不然你院子里那些女人,整日的无人管束,把家里头都造的乱嗡嗡,一个不好败了我们纪家门风,等你父亲任罢还乡,你叫为娘拿什么面目对他。”

  “儿子知错,让母亲惦劳。”纪孝谷当即撩了衣摆,离座跪下,冲纪老太君磕了个头,却不提那续弦之事。

  纪老太君看着他,耳中是余舒一声弱过一声的喊叫,她最终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怎舍得多加责备,摆手让他起来了:“你的事,等你父亲这次回来再说吧。”

  “是,母亲。”纪孝谷站起来,立在一旁,并不落座。

  而门外,余舒挨了快二十鞭子,就要疼的晕过去,要不是有人从后面死抓着肩膀,她早趴倒在地上,心神恍惚,满脑子就只剩下疼,汗如雨下,粘腻的汗水从眉毛流到眼下,代替了不肯流下来的眼泪,刺的她晕眩。

  这种感觉恍然让她回忆起,她很多年前叛逆的年纪,被父亲痛打的那一回,皮带抽在背上的感觉和鞭子很像,几乎是一样的疼,不同的是,那时有母亲和弟弟在维护她,就连动手打她的父亲,其实也是心疼她的。

  而现在,心疼她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在这里,没有人会在乎她。

  余舒突然很想哭,她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掉眼泪是多少年前的事,她哭不是因为她疼,只是因为她想念家人,而她清楚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

  她从来都是一要死要qiáng的人,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就一直暗示自己要开开心心的活,qiáng迫着自己不去想念家人,就是害怕想起他们自己会软弱,会害怕面对这个陌生又未知的世界。

  “行了。”纪老太君看见余舒目光涣散,不再喊求饶,遂把茶搁下,再还有五鞭没有打完时,喊了停。

  并非是心软,只是不想真的闹出人命来。

  “送回去给她上药,换件衣裳,然后撵出去。”

  纪老太君金口一开,余舒被人拖了下去,在她亲娘都不知道的qíng况下,被赶出了家门。

  不过,想必就是翠姨娘知道,也不一定会敢在老太君和纪孝谷的气头上求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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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中午,余舒歪歪扭扭的套着刘婶前不久才给她做的那向蓝布衫,蓬着头发,手里连个包袱都没有被允许拿,就这么被人从后门推了出去。

  “咣当”一声,瞧着门板在眼前被关上,被安排守在门口的护卫好奇的瞥了她一眼。

  她朝前跌了几步才停下,转过身,弓着背,蹒跚地走到街对面一棵树下,扶着树gān,慢慢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盯着那扇紧闭的小门出神,面色苍白,只有嘴唇咬的破了上以,很是鲜红。

  这一坐,就坐到了huáng昏,整整三个时辰,她一动没动。

  这期间,后门出入了几个下人,有注意到她的,不免扭头多看几眼,指指点点的,却没哪个上前来搭话。

  “吱呀”一声,门又打开,跑出来个小丫鬟,左顾右盼,看到余舒,同那护卫说了两句好话,跑了过来,立在余舒跟前三四步的距离,小声道:“姑娘别蹲在这儿了,小公子闹着要出来找你,被姨娘骂了一顿锁在屋里头了,姨娘说让你到别处去,别在宅子附近打转,当心叫人看见”

  剩下的话,余舒没听,扶着树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丫鬟喊了几声没见她应,跺跺脚,转身从后门进去,路上想起来忘记把姨娘jiāo待的银钱jiāo给余舒,又急急跑出去,人却早不见了,只好揣起那两角银粒子,重回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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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下来,余舒不知不觉走到了长门铺街,路过了勉斋,停下脚步,看看眼前闭合的门板,低着头拐了弯,几次不小心撞到人。

  “没长眼睛啊!”

  余舒没有理会身后的谩骂,两腿往城东河岸的方向走去,心不在焉的她没发现,不远处有一名头戴纱笠的人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回了头,斗笠下的眉目动了动,转身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走在她身后,隔着一些行人。

  余舒刚走到西街口的小桥上,天上就落下雨来,街上的行人开始跑动,一转眼就下大了,她站在桥并没有伫足了片刻,雨水打在脖子上,凉飕飕的让她瑟缩,转步走下桥。

  桥底下的河边上,有两个乞丐在躲雨,站了大半地方,蓬头垢面的端着碗,在啃半块发霉的馒头,余舒就在他们身边慢腾腾的蹲下来。披头散头,倒像是同他们一路的。

  这两个乞丐看看跑到他们地盘来的余舒,主动搭起话来:“你是哪条街上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余舒没吭声。

  两人讨了没趣,就转头去打量桥下过路的人,感慨道:“下雨天,个个都是往家里赶,只有咱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只求一个能挤身的旮旯,呵呵。”

  余舒曲起腿,哆哆嗦嗦把头埋进膝窝里,风大作,雨水扫进了桥下,chuī落在她身上,水珠从她湿淋淋的头发上滴下来,她低喃一声,散在风雨里,无人听到。

  “我想回家,爸妈,小磊”

  一直跟着余舒的那个人站在桥对面,望着蜷缩在桥底下的余舒,看到雨扫过来她也不知躲避,斗笠下的眉头慢慢皱起来,正要冒雨上桥过去,却有一把油纸伞,抢了他的先。

  “阿树?”

  曹子辛从桥下走过,无意间瞥到桥dòng下面,看到那里蹲着的人,只觉得眼熟,走近了一瞧,更觉得身形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孩子,无奈对方披散着头发,看不清人脸,半边身子又在雨里,他赶紧撑了伞蹲下去给遮住。

  “阿树?你吗?”

  见对方没有反应,他迟疑地伸出手,轻搭在那细弱的肩上,摇了摇,下一瞬便觉得掌心下头的人震颤了一下,头抬起来,却一张苍白孱弱的脸孔,那双向来调皮爱笑的眼睛里此刻含着泪珠,茫然无助的眼神,惊的他心并没有倏尔发紧。

  “…掌柜的。”

  第五十八章那是位姑娘

  曹子辛在桥底下遇见余舒,不知她遭遇什么,问来问去,她除了一开始喊了他一声“掌柜的”,就再不肯说话,他看着雨越下越大,只好先把人领回家。

  他家就在离长门铺街不远的地方,一条安静的巷子里,一座独门小院,两间屋。

  “到了。”

  雨还在下,曹子辛转身将门关上,一手给余舒撑着伞,半边肩膀早就湿透了,反观余舒,因在桥底下淋了雨,也好不到哪里去。

  门关上,立在不远处巷口的人影才转身离开。

  “这边走。”

  曹子辛把屋门打开,进去点了蜡烛,转身见余舒还站在外头,出声唤她:“阿树,快进来。”

  余舒低着头迈了一脚走进屋里,站在门内,脚底下gān净的地面很快就湿了一小片,曹子辛轻叹一声,上前扯住她衣袖,把她带到厅堂里的椅子上坐下。

  他钻进里面卧房,不一会儿出来,拍了拍余舒的肩膀温声道:“我去烧水,你先进去把衣裳换下,chuáng头放有gān净的衣物,都是我没穿过的。”

  余舒动了动,站了起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就往里面卧室走。

  曹子辛见她进去,才出去烧水,谁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重物落地声,惊忙转身,就见余舒软倒在地上。

  “阿树!”

  曹子辛两步蹿上去,弯腰把人扶起来,让余舒靠在怀里,摇了摇她,连喊了几声没见答应,方知她是昏了过去,再伸手去她额头,烫的他缩起手。

  曹子辛慌张了片刻,又冷静下来,把人从地上懒腰抱起来,分量轻的他心惊,将人送进了屋里,搁置在chuáng上,不嫌她把chuáng褥弄湿,还给她盖上被子,拨开她湿漉漉的头发,手背轻轻碰了碰她发烫的脸颊,担忧地皱起眉头,便拿起伞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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