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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纪·锁香楼_荔箫【完结】(4)

  菱素想了一想,道:“该是西边的院子传来的,是程公子途径羡城来借宿几日。”

  “程公子?便是爹的旧相识程员外之子么?”

  “正是。”

  “我怎么没听说他要来。”

  菱素一笑:“他来的不是时候,今儿个府上都忙着小姐的笄礼呢。”

  画面轻一晃,该是纪小姐点了点头:“时候也不早了,不弹了,睡了。”便起身往屋里走了。

  身后箫声又响了起来,纪小姐回过头去,映入我们眼帘的又是那一弯新月。昭泊了然地笑起来,我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听出来没有?还是方才那支曲子,改了几个曲调而已,便多了分不舍之意,这是在向纪小姐道别呢。”

  我点头:“哦……”其实我没听出来。

  引忆香已快烧尽,我把香熄了,把烧剩下的那一点根儿留下,装在檀木盒里。坐回去伸了个懒腰:“白费工夫,看了大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昭泊眼底蕴笑,道:“怎么没看出来?纪小姐寻短见定与那程公子有关,八成是程公子负了她,信不信?”

  我白他一眼:“他们琴箫之合,多难得,加上家里又是至jiāo,程公子怎会负她?”

  昭泊信心满满:“等着吧,再过几天,灵探那边打听出了结果就知道谁对谁错了,赌么?”

  我狠狠地瞪着他:“赌一个肘子!”

  “……”他把食盒推到我面前,“你继续吃。”走到榻边解下纪小姐腕上的红绳,连同羊脂玉一起收到檀木盒里,和刚才那截香根放在了同一格。回过头道:“对了,锦都的灵探来报说,锦都有人在暗地里搜寻忆香的线索。”

  我眉头一蹙:“还没完了?又是谁?便是当年大晋的时候,锁香楼与前朝后宫关系那么错杂,也没查得这么紧。这些年是怎么了?非得除了锁香楼才安心是不是?”

  昭泊在我脑门上一拍:“这话说得挺有个楼主的气势。这次好像不是朝廷的人。”

  我一愣:“那是谁?”

  昭泊那双素来平淡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谨行卫。”

  作者有话要说:①【及笄礼】汉族女子成人礼,古时十五岁至婚前皆可行及笄礼,现在根据实际需求多在十八岁。新坑求戳求评求收藏【文案】身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为妻。孰料一夜变故生,她成了天子宫嫔。这不是她选的路,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后宫的日子,注定是一条血路,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目的,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争、都在斗,每个人,都想博尽帝王宠……

  ☆、云鬓乱·婚约

  第二天,羡城灵探就报回了消息,关于纪小姐的过往。我打开那个用蜡紧封的木盒,里面厚厚一打纸,记录着灵探能找到的所有线索。

  我和昭泊一起读完了它,最后昭泊一笑:“我赢了。”

  我起身要出门,昭泊叫住我:“gān什么去?”

  “去给你买肘子啊!”

  “……不急,先欠着吧。”

  整个故事的脉络,在读完这一沓子纸之后已经十分明朗,不过,还是有必要看看纪小姐的记忆。

  我拿了一支新的引忆香放在昨日那块平安扣中间,用红绳系在纪小姐右腕上。又把昨天留下的那截香根儿续在新香顶部,刚要点燃,被昭泊拦住。

  他拿了一根白线,一端系在平安扣上,一端系在自己左腕上,问我:“你要不要?”

  我心里不免暗骂他一句:“qiáng!迫!症!”

  这是一个读记忆的法子,白线用引忆香和多味忆香的混合香熏过,系上之后,读到的记忆便不是以当事人的视角,而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当事人。

  我对此是无所谓的,又觉得制作那白线的工序太复杂,总是懒得用,凑凑合合地以当事人的角度去看就是了,还更有身临其境之感。

  昭泊则不一样,他更喜欢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当我问及他缘由时,本以为他会给我个“旁观者清”之类的大道理,没想到他的答案居然是:“我第一次炼忆香的时候,看到那人骑马的记忆,画面一路颠过去,我吐了……”

  “……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不会骑马!”

  “那不一样啊!”昭泊的神qíng大是悲痛,“自己骑的时候不觉得,但坐在那儿看着眼前的场景一直晃委实反胃。”

  从此,他就有了这个毛病。

  划了火折子点燃那支香,昨晚剩下的香根儿燃尽,续上的,是后面的记忆。

  似乎是上巳的第二日。

  纪小姐白色的中衣裙外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窄袖褙子①,领缘上绣着宝蓝色的兰花。手持着纨扇,半遮着面进了府中的前厅。

  主位上坐着的二人在昨日的画面中见过,是以主人的身份出现在笄礼上的,定是纪小姐的父母了。

  纪小姐上前浅浅施了个万福:“阿父、阿母。”

  礼毕在父母左手边的位子上落座,我注意到与她相对而坐的那个男子:一袭浅灰色暗纹直裾,腰带上未挂任何装饰,而在他手边的案几上,放着一柄竹箫。

  我一颌首:“衣冠楚楚,没想到是个负心人。”

  昭泊亦笑:“要是人的善恶都能从相貌分辨出,锁香楼的生意要做不下去了。”

  这是读人记忆的一大乐趣,像看戏一样,随着qíng节的发展总会引出些感悟。

  不仅是我从那一柄箫判断出了程公子的身份,纪小姐也一眼看出了,她那剪水双瞳,停在他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我不禁又是感叹:“女人的痴心真可怕,就是那么么一曲合奏而已,就连心都托付了。”

  昭泊沉吟了一会儿,才笑起来:“说得倒好像你不是个女子。”

  我斜他一眼:“嘁,我才不是她这般痴傻的女子——你看,我自失忆醒来后,与你朝夕相处这么久,也没对你生出感qíng来。”

  昭泊侧头认真地看着我:“你这是bī我纳妾啊……”

  “阿翟,这是你程伯伯的长子。”说话的是纪小姐的父亲,便见纪小姐又起了身,盈盈一福:“程公子。”

  程公子也站起身,端然回了个长揖:“纪小姐,叫某修偐便好。”这程公子,叫程修偐。

  我观察着二人的神色,赞了一句:“哎呀,一见钟qíng,两厢qíng愿,真好真好。”

  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闲谈,客套话居多,整段记忆中,唯有纪小姐那双饱含深qíng的眼睛吸引着我。程公子也确实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无论聊到什么话题都能侃侃而谈。

  接下来几人,二人时常见面,纪云翟再不以纨扇遮面,已及笄的未婚女子不该这样。看来,不仅是她芳心暗许,她父母也默许了这桩婚事。

  那天,纪云翟抚琴,程修偐chuī箫相合。已是桃花逐渐凋谢的时节,风一起,桃花瓣纷飞如雨。

  曲毕,程修偐将箫放在纪云翟地琴旁,含qíng脉脉:“纪小姐,修偐心下有一问,不可不问,若有冒犯,先请小姐海涵。”

  纪云翟抬头看着他,目有疑惑,欠一欠身:“公子有话请讲。”

  “纪小姐现已及笄,不知可有婚约?”

  大家闺秀与陌生男子对此多有避讳,纪云翟也红了脸,吱唔道:“程公子好没分寸,这样的事也问。”

  程修偐朗然一笑:“已求小姐原谅在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还请小姐给我个答案。”

  纪云翟被他bī得没办法,双颊通红,贝齿一咬,道:“自是还没有的,否则怎能与公子如此相见!”言毕,匆匆地抱了琴离开了。

  只余程修偐在原地一声清朗的笑,高声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一首《桃夭》念罢,纪云翟已满目娇羞得不敢回头。

  纵使我一向不耐读这些东西,也知道这是《诗经》中的一篇,是女子出嫁时的贺新婚歌。大致就是赞新娘貌美,出嫁定使家庭和顺;再言新娘必多生贵子,使夫家人丁兴旺;最后则说新娘会使一家如桃叶层出,永远昌盛。

  皆是美好的寓意。

  这般的贺词,自程修偐口中念出,堪堪成了一首地道的qíng诗。

  我正在这感动万千,昭泊不给面子地讽笑:“这程公子才学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啊?什么?”

  “他念错了,第二句是‘宜其家室’,第一句应该是‘宜其室家’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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