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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_荔箫【完结+番外】(332)

  那她又是什么?一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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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如何离开的成舒殿,只是她离开时,皇帝还没有回来。她走得趔趔趄趄,路过的宫娥扶了她一把:“美人娘子?”

  她抬眼一看,是宫正。

  “宫正女官……”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弄得怡然担忧不已,她定了定神道,“女官……陛下呢?”

  “陛下……”怡然哑了哑,告诉她说,“陛下大概在……成舒殿后……”

  “成舒殿后……”她斟酌着这四个字,睇视着怡然目光如炬,“女官可否告诉我,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怡然一噎。在她的视线下回避不得,不由自主地道出了实话:“今日是……宁婕妤晏氏的生辰。”

  所以他写了那许多“晏然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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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负气离开,皇帝回了成舒殿听宫人一说自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本也有意哄她,她的心思却坚定得很,宁可就此失宠,也不愿替别人活着。

  所以她真的失宠了,帝太后很快下旨废了她的容华位,降回才人。

  如此一过便是一年多,她不得宠,宫人们就多有白眼。不过她却不在意,她觉得即便是生活苦了些,好歹心里也痛快。

  再后来,晏氏回宫。

  她回宫那天是中秋宫宴,阖宫嫔妃都在,不论得宠与否。

  试菜的宦官毒发身亡后,满座寂然。须臾,宦官带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进来,那女子从容入殿、下拜,没有半丝半毫的慌乱。

  可秋禾看着皇帝的目光,却突然慌乱了。她只觉得这女子必定不同寻常,不知还会出什么事。

  皇次子那一声忐忑不安的“母妃”叫出来时,她蓦地明白了。

  这便是从前的宁婕妤,晏然。那一瞬间,她几乎替皇帝感到不平了,他为她抄了满满数页的“晏然安宁”祈求她平安,她却要毒死他。

  阖宫上下都觉的晏然死定了,她也一样。不管皇帝从前怎么在意这个人,毕竟两年未见,怎么样的感qíng都该淡了,她又犯下弑君的大罪。

  秋禾随着众人一并退出辉晟殿,便听到大监郑褚一声沉重的叹息。

  “郑大人何故叹气?”她不解地问道。而郑褚这天也一反常态,平日里他对于宫中之事分寸把握得很好,今日大抵是因为太烦心,便同她说了:“娘子瞧见里面那位没有?从前的宁婕妤娘娘,这事……不好办呐……”

  “有什么不好办的?”秋禾疑惑更甚,“弑君的大罪,还不是一死?”

  “嘁。”郑褚摇着头,“陛下若是能杀她,两年前就杀了,还等到今天?”

  秋禾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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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她头一回这么密切地打听后宫中的事。她听说皇帝离开了辉晟殿、回了成舒殿,过了不久吩咐晏氏回尚食局去。

  可之后似乎又改了口,叫了她回去。

  再然后如何,便不知了。晏氏便如同消失了一样,让宫中之人打听不到什么。只是偶尔有些风声说,晏氏还在宫里,陛下没有杀她,她就住在成舒殿后的一个地方。

  他果然没有杀她。

  秋禾心里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好像就是难受,但绝不是嫉妒。时隔一年多,她已没什么可嫉妒。她好像是替晏氏紧张着,希望她平平安安地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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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氏活下来了,不仅是活下来,还一举册封充容。

  秋禾没想到,她的又一次降位,便和晏氏有关。位降宝林,原因是从前在她身边的玉禾在晏充容的药膏里动了手脚。

  在长秋宫前给皇后叩首问安的时候,她头一次和晏充容碰了面,晏充容神色淡淡的隐有恨意。

  她亦是神色淡淡的,懒得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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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皇后去世了、六宫都在争后位,犹以静妃为最。她隐隐觉得,皇帝态度不明,便是想把这后位留给晏然的。

  她觉得这样也挺好,晏然并不是个坏人。

  她做的胆子最大的一件事,是求晏然做了皇后之后,放她出宫。

  晏然神色讶异,显是觉得她疯了。她只轻松笑着,说日后再说,兴许能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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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和她当初那份自信有关无关,她真的就这样出了宫。睿堇长公主帮她完成了昔日的心愿,出钱让她在锦都城的平康坊中开了一间歌舞坊。

  她练了这么多年的舞,自有所成,将宫中所用的相和大曲重新编排成了更加婀娜妖娆的舞。

  生意很是不错,长公主笑侃说:“昔日的宫嫔,如今出宫做了老鸨?”

  好像是的,不过……似乎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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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宫的事自然是个秘密,是以开业不久之后,坊中舞姬告诉她说有人点名要见她时,她不禁怔了一怔。进入小间见到那二人,她禁不住地跪了下去。

  “陛……”她的话哑在口中。

  皇帝居然带着皇后来逛青楼么?!虽然她这里都是清jì……

  皇帝挥了挥手命旁人退下,晏然方扶了她起来,笑说:“别怕别怕,我听睿堇长公主说你在这儿,就过来看看。”

  她看着神色自如的晏然,心里禁不住地腹诽:皇后娘娘您来青楼“看看”真的好么?

  还有睿堇长公主为什么会把她卖了?!

  偏得帝后二人还都全做无事,皇帝淡笑着说:“她说要给你捧个人场。”

  她想了想只好说:“您还是捧钱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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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走后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喜是悲。一切都很好,自己出了宫、晏然做了皇后、皇帝终于能好好护她安宁,但……为什么心里就是那么难受。

  那天她喝得酊酩大醉,一众舞姬都不知她是怎么了。只有她自己清楚,纵使她不曾嫉妒过晏然,却也还是伤心的。

  那人……毕竟是她曾想jiāo付自己的人啊。

  好像就只能如此了,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再嫁人。守着这满玉楼也不错,衣食不缺,并且有长公主护着,即便是朝中权贵也不敢来欺负她。

  所谓认命大抵就是如此,心知局势不能扭转,便找一个相对好的出路给自己。她想当初她对晏然提出那样的要求是对的,如若不然,她连这满玉楼也没有,只能在宫中孤独终老。

  也许该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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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很晚了,满玉楼的大厅中仍旧歌舞升平,时常会这样热闹个通宵。

  秋禾找了个空位坐下,仍一杯一杯地倒着酒、一杯一杯地灌下去,只想让自己烦乱的心思停下来。

  “别喝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继而夺走了她抓在手里的白瓷酒壶。那人一声轻笑自顾自地坐下来,“借酒消愁?姑娘,在这种地方喝高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哪家的姑娘会来这种地方?”她醉醺醺地笑着反驳那人说,“这满玉楼是我开的,公子还怕有人动我不成?”

  “哦……在下多虑了。”那人又一笑,仍是坐在她身边的席位上未走。虽是未走,又全然没有动手动脚的意思,只是坐在那儿端看着她,“好端端的,你个当老鸨的喝这么醉gān什么?”

  “……”秋禾被他问得默了一瞬,回说,“我乐意。”

  那人默了一瞬蹙起眉来,很认真道:“我好歹也是个客人。”

  “那公子找别的姑娘去。”她带着醉意回说,“楼里的姑娘都是清白身子,就我不是,所以公子找她们更好。”

  做了两年嫔妃的人,她当然不能是清白身子。不过这话从个女子口中说出来未免也太不委婉,那人端详了她一会儿,哑笑了一声站起身,临走又劝了一句:“不管是怎样的事,还是不要借酒消愁为好。”

  她困乏地抬眼看过去,见那人后背透着一片血迹。

  “……公子!”她一凛,清晰了几分叫住那人,侧耳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她看向他,“公子在躲人?”

  “城中守卫……”他略一沉吟,“不扰姑娘了。”

  所以……他方才坐下来与她jiāo谈,是为了看上去像个寻常人家来逛青楼的公子而避人耳目?

  她毫无犹豫地拉过他:“公子来我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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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卫们很快就到了,他在她房里,听到刚才还醉醺醺的她颇有几分气势地喝道:“敢搜我满玉楼,先问问睿堇长公主答不答应!”

  亏得她根本不知他的身份就敢这么救他……

  她回到房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公子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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