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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萍嵋_暮兰舟【完结+番外】(245)

  沈今竹摩拳擦掌,在回去京城的路上喋喋不休的对着徐枫说着自己的打算,“……我要给月港榻房取一个响亮好记的名字,掌控海上贸易的都叫做和荷兰东印度公司、西班牙东印度公司等等,都带着东印度三个字,我也想跟风取这样的名字,大明东印度公司?不行,会被衙门勒令改名的,gān脆叫做日月东印度商行吧,日月合起来就是明,多么大气,咋看上去就是做大买卖的,哈哈,你说好不好?喂!问你呢?怎么不说话了。”

  两匹高大的蒙古马并辔而行,沈今竹穿着浅红道袍、头戴着黑色方巾,徐枫穿着玄色通袖袍,头戴玉冠,两人就像在郊外踏青赏chūn景的世家子弟。

  徐枫看着沈今竹说的眉飞色舞,描述着她对未来榻房的期望,心想我们青梅竹马一对有qíng人游chūn观景,这树上的鸟儿,水里鱼儿、河边的鸳鸯都是成双入对,在这种qíng形来,想一想婚姻大事才够应景嘛,怎么尽想些做生意赚钱的事qíng来。他很像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可是总cha不进话去,gān脆闷声听她讲话了——他至今都牢记着姐夫朱希林的教诲,千万莫要在女人说的正高兴时打断她的话,也莫要瞎争执,男人在口水仗上不管输赢,反正最后都是最大输家,牢记家庭和睦六字真言,闭嘴,闭嘴,闭嘴。

  所以直到沈今竹发问了,徐枫才开口说道:“哦,我觉得叫做日月商行就行了,日月已经够大气了,加上东印度三个字反而画蛇添足,念起来也绕口。”

  沈今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点头笑道:“你说的对,那就叫日月商行吧,金陵三山门的榻房是总店,月港那个是分店……”

  沈今竹满脑子都是月港的新店,从丈量土地到画图纸打地基、到去那里寻木头砖石、到招活计掌柜、更重要的是如何借贷足够的金银将新店建起来,从通州一路说到了京城都不见颓势,徐枫被心里的小心思憋的实在受不了,说道:“今竹,银钱之事你不用担心,我帮你想法子,你是52书库的千金大小姐,这种庶事自有家人和仆妇帮你打理,若凡事事必躬亲,岂不是要累坏了,诸葛亮够聪明、够又本事吧,最后身体还不是被累垮了,你好容易才能重新过上安逸舒适的生活,又何必自讨苦吃cao这些心呢。”

  若换成三年前,沈今竹或许能听从徐枫的,将修建榻房一事完全jiāo给家人,自己当甩手掌柜,等着往后日进斗金即可。可是现在的沈今竹已经不甘心做大航海时代的过客和看客了,一个小小的榻房和各种庞大的东印度公司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可是榻房至少能够打开一扇窗户,让她感觉到自己也是一名小小的参与者。

  一个人的眼界和心气一旦被打开了,就很难再关上,总想做点什么,来满足心里的成就感,仅仅做一个52书库的千金大小姐,并不能让沈今竹得到满足。她觉得如果我有机会能做点什么成就出来,为什么要轻易放弃呢。而且我并不觉得cao心这些事qíng很苦啊,相反,我觉得挺快活的,为什么徐枫会觉得我是自讨苦吃呢?明明是在寻找快乐好不好?

  经历了三年的磨练,沈今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言不合就吵架甚至大打出手的中二期小少女了,她慢慢成熟起来,所以此时她和徐枫话不投机,有些不愉快,她还是冲着徐枫笑了笑,说道:“多谢关心,我不会莽撞行事的,等三叔他们来京城,我会先和他们商量商量。”

  时光慢慢雕琢着她的容貌和个xing,三年前的沈今竹会立刻说那些类似“对,我就是爱财,谁叫我祖父祖母是做生意的呢,这是家学渊源嘛。你是公侯家的小少爷、视金钱如粪土,当然瞧不上我哪点小买卖了。我当我的商户女,你做你的小少爷,我们以后各不相gān!”的气话,然后赌气拍马就走。

  恰好这时一对迎亲的花轿经过,新郎官骑在马上chūn风得意,鞭pào燃的震天响,家丁在车上往围观的人群抛洒崭新的铜钱,引来一群穿着开裆裤孩童们的哄抢,场面十分热闹。遇到这种喜事,行人纷纷让出道来,让迎亲的车马通行。沈今竹和徐枫也拍马去了对街,让出道路,徐枫鼓足了勇气,指着迎亲的队伍说道:“你想不想做花轿里的人?”

  老实说,沈今竹自从踏入故土,就一直在忙各种国事家事,根本就没有时间想终身大事,徐枫问这种话,她一时不好回答,便用玩笑支开,她扫了一眼披红挂彩的新郎,“嫁给这种连骑马都要有家丁扶着的文弱书生?”

  徐枫一噎,窘迫的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三年了,并非沈今竹一人有长进,他也懂得了察言观色好不好,知道自己搞砸了,赶紧又闭上嘴。

  换成是以前的徐枫,定是好一顿吵,现在这种识相的沉默,令沈今竹有些惊讶,瞬间觉得自己的小qíng人从身体到心理都以比以前可靠多了,她正处于青chūn期的激qíng中,便脱口而出说道:“如果是你骑在马上,我是愿意坐上花轿的。”

  徐枫此时的心qíng如坠地的羽毛被一阵狂风chuī起,畅快的直入天际。迎亲的队伍已经走远,此刻他最想抱抱亲亲,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动手,就伸出手说道,“来,我扶你上马。”

  沈今竹不屑的说道:“我五岁就会骑马了,还要你扶——”

  话音戈然而止,沈今竹猛地认识到了徐枫的意思,将右手搁在徐枫手心,双手jiāo握,沈今竹正yù踩着马镫上马,这是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今竹,随父亲回家。”

  徐枫在听到“父亲”那两个字就赶紧放开手不敢放肆了,回头对沈二爷长长一辑,“世伯。”

  沈二爷知道沈今竹今日一早就去通州港码头送荷兰人的商队,她要进城回家,就必然经过棋盘街,便在街口茶肆楼上坐着等女儿归来,等来等去,便看见了这一幕,沈二爷自己也是恰同学少年时过来的,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恨不得把徐枫的臭爪子一刀剁掉,无奈大庭广众之下,沈今竹又穿着男装,他不好闹开了,横生枝节,便qiáng忍着怒火,要女儿跟他回家。

  沈二爷是文官,甚少骑马,今日是坐着马车来的,他拉着女儿的手说道:“走,上马车,你的马叫我的书童牵回家就是了。”

  沈今竹知道,此时不听父亲的话,上马自己跑回家,最后倒霉的会是徐枫,于是充当了乖乖女,顺从的跟着父亲上马车,徐枫对沈二爷的冷漠视而不见,热qíng的送父女二人上了马车,道了别。

  京城城西住的基本上是皇亲和高官,家底丰厚,并且有权的人家才能在此立足,沈宅位于城西西四牌楼北街鸣玉坊的石老娘胡同,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已到了掌灯时节,当家主母沈二夫人朱氏端坐在炕上,在灯下做针线,管事娘子匆匆跑来说道:“二夫人,老爷和四小姐回来了。”

  朱氏搁下针线,说道:“叫二少爷,三少爷和文竹、义言来正院准备吃饭吧。”

  二少爷沈义然来京赴chūn闱,寄居在此,三少爷沈义诺今年十八岁,是沈今竹的亲哥哥,去年秋闱中了举人,也参加了今年的chūn闱,可惜前日会试放榜,堂兄弟两人均榜上无名。六小姐沈文竹今年十三岁,五少爷沈义言今年十岁,都是朱氏所生。

  沈二爷是个很正派的人,无心女色,家中侍妾通房皆无,四个孩子全是嫡出。沈义诺是第一个来的,他相貌和沈二爷很相似,身形更加魁梧一些,因刚落榜,qíng绪有些低落,他对着朱氏行了一礼,说道:“二堂哥今日下午出门访友去了,他说若晚饭时还没回来,就不用等他用饭了。”

  沈义然来京,朱氏安排他和沈义诺住在一起,堂兄弟两个本来相处十分和睦,一起去贡院赶考,一起落榜,两人青chūn年少,是心气最高的时候,现在失意人对失意人,愁绪满怀无释处,沈义然gān脆出门访友散心去了。沈义诺面皮薄,不好意思见那些会试榜上有名的朋友,gān脆窝在家里不出门,自我疗伤。

  六小姐沈文竹是第二个到的,豆蔻年华,天真làng漫,相貌轮廓和朱氏相似,气质娴静优雅,她先是给母亲请安,而后给哥哥行礼。五少爷沈义言最后到,行礼过后,拿着书本子向沈义诺请教,这同父异母的兄弟亲亲热热的讨论庄子《逍遥游》,沈义言说道:“今日学堂夫子讲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后为鸟,其名为鹏,今年暹罗国使团进京,你带我去正阳门大街看大象了,大象够大的吧,那鹏鸟是大象的几千倍,一展翅就遮天蔽日,白天都变成晚上了,世上真有鲲鹏嘛?没有人亲眼见过吧。”

  沈义诺笑道:“没见过不一定就没有啊,《山海经》还说有夸父、有黑齿国呢,这可不是空xué来风,有一次父亲在鸿胪寺接待使团,我跟着去了,有个国家的使节一张嘴就是乌黑的牙齿,吓得我差点丢了筷子,失了礼仪,父亲说有些国家的贵族以染黑齿为尊,就是以前的日本国也是如此,所以我觉得这些鲲鹏什么的,应该是有的吧,就是没有书中说的那么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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