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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嫁作商人妇_玉胡芦【完结】(44)

  南边宅子的院落总是多而窄,两道刷白的墙,墙头几片溜光的黑瓦,圈起来就是天井一小方。青砖地板打扫得gāngān净净,那月牙门下的鱼缸旁立着一道清俊身影,着一袭湖蓝地云纹绸裳,墨发梳得一丝不苟垂在肩后,晓风把他衣炔chuī起,周遭无人,那孤影看过去安静且冷寂。

  指尖方从女人的红唇上拭过,染下来一抹胭脂,原不过是调侃利用,人一走,心却又厌恶起来。把手融进鱼缸里,看胭脂便化作缕缕红丝,几只鱼儿咕噜噜游过来,顷刻便把那红吞了进去。

  傻鱼儿,扔进水里的便以为都是食物,骗它一百次,下一次还是被骗过来,每一回都游得那般惬意。可惜人不是鱼,骗一回心就记了恨。

  梅孝廷jīng削的下颌勾起冷冽笑弧,见一条玉顶蝶尾游到手边轻舔,红红鱼尾轻盈摇摆,好似那女人在桥上摇走的胯儿,蓦地便把鱼头掐住,指尖徐徐加大了力气。

  “扑通扑通——”鱼被掐得吐不出泡泡,拼命甩着尾巴在缸中挣扎,青砖地上溅起来一片水花。

  “爷,那琴儿怎生嘴肿了,脸儿臊得……”荣贵乍一跨进门,看见少爷绝色容颜上的狠戾,愣了一愣没敢说话。

  “哼。”梅孝廷蓦地把手松开,那金鱼咚一声沉到水底,死了,他便勾起嘴角幽幽然笑道:“你去叫父亲先走。我知道她来了,晨间推开门便闻见她的味道,我在这里等她……莫以为见不到便能叫我忘记,我偏要叫谁人都晓得,连一丝气味我也与她心灵相犀。”

  她?……原来说的是秀荷奶奶。

  自从那日在商会楼下偶遇,少爷最近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忽而一双凤眸滞滞地凝着琴儿,半日笑而不语;忽而又把阁楼上轮椅灰尘拂开,迷迷沉沉地坐在里头空望。

  荣贵看着那缸里缓缓浮上水面的死鱼,打了个寒颤,声音低下来:“爷……人都嫁了,你也娶了,过不久少奶奶便要给你生小少爷,她早晚也会怀上庚家的种子,不如就把过去的放了吧。”

  “放?哼,怎么放……你不懂,你不需要每日被一张厌恶的脸捆绑,也不须与不爱的女人孕育骨ròu,你没有资格与我这般说话。”梅孝廷yīn愠地睇了荣贵一眼,素长指尖掠过水面,将那一尾死鱼扔去了墙角:

  “倘若方才沉下去的是她该有多美妙……她若是死了,我反倒很愿意陪她同去,也好过看着她在别人怀中承宠,这样煎熬。”

  他说到末了忽而又凉凉地笑起来,那侧颜清俊,窄挺的鼻梁下一抹薄唇勾出的都是萋绝。只看得秀荷脚步将将一滞,怕梅孝廷忽然调转过头,连忙悄无声地拐去了后宅偏门。

  那一根执拗筋骨弯他不得,从来纵他由他,百般劝也不听,不如gān脆躲避。

  绣坊里好生热闹。前阵子梅家祠堂的顶梁大柱着了虫嗜,外头纷纷谣言梅家的富贵怕是要到了头,忽而宫中却下来一笔大单,太后要把今岁的冬衣都jiāo与梅家绣坊。老太太一高兴,gān脆新招了一批绣女进来,偏把规模做大,给嚼舌根的碎嘴们打打脸儿。

  “嗤嗤~瞧几句话把你脸红的,你不说,大家又不是看不出来。”已嫁的媳妇们都在调侃美娟,美娟心眼儿实在,几句话就被人把新媳妇的羞儿套了出来。

  见秀荷挎着篮儿走进,连忙挥着帕子求助:“哎呀秀荷你可来了,看她们一个个把我欺负的。”

  新招来的绣女们尚未成家,一定是刚才听多了,那一张张青涩的脸儿都染了红晕。就像她初进绣坊时的模样。秀荷把果儿花生分给姐妹们吃,如今成了亲、是老绣工了,不好再与未嫁的姑娘们挤,便挑了个角落,在媳妇堆里坐下来。

  晚chūn不在,听人递回来消息说,她在南洋那边过得叫个纸醉金迷,出门坐的马车都是镶huáng金的,皮肤养得又白又润。姐妹们羡慕之余,倒反而松了一口气,如今她不在,也不用刻意再与秀荷芥蒂。

  “chūn天是谁说的,将来哪个女人有那般福气,能被庚三少爷好好疼一回。如今那受了好的,可不兴自个藏着掖着啊。”新媳妇一坐下,可不许被轻巧放过。从前她未成亲,大家遮遮掩掩,如今可是光明正大。

  姐妹们都想起美娟先前说过的话——“真不晓得他清风玉貌的一爷儿,脱了衣裳竟是那样硬朗。腹肌上一块一块儿的,弯下去又站起来,那汗就顺着他脊背往下流……骨碌一声,落去了腰后谷。”——庚家的男人们都文武双全,三少爷更是清隽萧冷,打小姑娘们就对他倾慕而不敢靠近。如今秀荷嫁了他,都想听一听那冷面男人到底把女人如何宠爱,他那么冷,他也晓得疼女人么,怎么个疼法儿?想要把底细探出来。

  秀荷可不上当,猜都晓得她们要问什么,见桌上叠着一叠花样,便把绣盘儿打开:“哪里有甚么福气,坐完花轿就送他去出船,急匆匆的。瞧,一回来又有这样多活儿要赶。”

  “哟,新婚燕尔的,也不叫你多歇两天再上工。”姐妹们挤眉弄眼,偏把话头望那边引。

  “也不是。他也累,都没怎么睡过好觉。”秀荷翻着针线随口应着,明明说得是货船的事,尾音才落,周遭却忽然安静下来。抬头看到姐妹们一双双诡秘的潋滟笑眸,便晓得又被这群狡黠的妖jīng们套了话。

  脸一红,这下坚决什么也不说了。怪自己早先不仔细,用过一百回的把戏也被她们把话掏出来。

  后来便只是坐在一旁听,暗里把听来的与庚武相比较,渐渐便晓得腹胯悍实的男人那里都生得雄伟,晓得庚武的确实与别人不太一样,树儿大,时辰长,又爱弄花样……原来并不是自己做得不好,就没有哪个女人经得住他这样受。

  ……

  夜里收工就寝,那浴盆中的水泛着氤氲雾气,红红白白在水中轻dàng,又想起他对她的缱绻缠绵。庚武说:“自从晓得了这味道,哪日你不在我身旁,怕不知如何入睡。”他在的时候怕天黑与他无隙相偎,他一走,那枕边空开一片清寂,却又一整夜总觉得哪里空空的,好像是心,又好像是不知道什么地方。连自己都羞于承认那惦念。

  大魏朝南北jiāo通二百年来惯以漕运为主,那北上的运河一路官船开道,盐船、铜船、运漕粮的,箭一般横冲直闯。民间货船遇到官府得第一时间避让,倘若让得慢了,那官船把你当场撞沉,也是你活该倒霉。到了各个码头除了缴税,还得给帮会地头蛇们孝敬银子,一趟跑下来不晓得被几番盘剥,命能保得住就算是先赚了一笔。

  庚武这是拿命养家呢,秀荷便又想他,也不晓得他此刻到达了哪里,盼他快点儿回来。

  ……

  天快亮了,堇州府码头光影忽明忽寐。一艘朝廷运铜的官船开过去,所有货船都得挤在两旁让道,排了好半日还没轮到靠岸,庚武倚在舱内的小板chuáng上,抱着胳膊阖眼假寐。几夜未曾休息,那棱角分明的下颌上冒出青茬,薄唇勾着冷漠,一袭墨黑长袍衬出凛凛风尘。

  小黑在身旁数着手指头,忍了忍,没忍住:“大哥……咳,嫂子她,对你还好吧?”

  庚武深邃长眸启开一线,冷冰冰地睇了小黑一眼:“想家了?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好不好不都那样。”

  啧,好像你不想了,你不想昨儿夜半梦中怎把柱子叫秀荷?

  小黑经不住扛,又作死道:“嗨,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意思……弟兄们从前都喜欢秀荷,如今人被大哥得去了,大伙儿别的没有,就想知道她可心不可心。”

  “我不说,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又想起桥头离行前女人的温软叮咛,每一回被自己宠在怀中,都好似那海上翻涌的柔软扁舟,他要她去到哪儿,她便随了他去哪儿。醒来却又娇憨,怕与他眼神对视,爱却不肯承认。

  叫他怎生不恼不爱?

  却不想叫旁人将她分享,庚武肃着隽颜,薄唇不察痕迹地掠过一抹笑弧:“不都是女人么?怕羞。你家的美娟如何,她便大抵也是如何,有甚么好打听。”

  但那眉间的宠溺却分明藏掩不住,嘿,就说那犟丫头成了亲之后,果然还是被大哥驯服。

  “我家的美娟可不怕羞,一入夜了她就自个腻过来。”小黑想起美娟脸儿羞红yù拒还休的模样,愈发熬不住了,指头儿扳来扳去:“说好的七八日就回,如今五天了才到堇州,怕不是回家误了时辰,要生气。”

  角落láng狈蜷缩的榔头便接口道:“女人生气了就该哄,哄着哄着就软了,误了时辰怕甚么?回头一并补回去,她不舍得打你。”

  话音还未落,脑门就挨老头儿砸下来一板栗:“好小子诶!家还没成,你倒是很懂女人?老底都被你小子败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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