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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杀_折火一夏【完结+番外】(66)

  那天由她主持的审讯,比路明平日的主持还要简单而血腥。罂粟只冷眼看着桌前二人申辩抗争了十几分钟后就不耐烦,随手将旁边一套金边骨瓷茶具推到地上。等审讯室归于沉寂,才开口:“你们两个打一架,身体任何部位不限。谁先被打死,谁就是主犯。如果不肯动手,就等于自动默认误杀了人。按楚家家规处置。现在,开始。”

  到了后来,果然其中一人就被活生生打到七窍流血而死。

  他听路明说完,又将罂粟曾经提jiāo上来的审讯记录找出来,上面却对这些过程只字未提。当即把罂粟叫来书房,未料等被质责完,罂粟只沉默了一下,就不以为然地回道:“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他被她这句话顶撞得简直有些不可置信。那一瞬间惊怒,几乎要将手边的镇纸甩出去:“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他对她鲜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罂粟偷眼打量他,咬着唇,最终仍是倔qiáng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楚家养的这些杀手,哪个每天过的不是提心吊胆的日子,有几个能真正挨到金盆洗手那天的?还不早晚都是被同党背叛给上级处死被仇家追杀的命。既然早也是死,晚也是死,反正这之间差出来的也不过就是他出去再多收几条其他人命的时间,死不死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这两个人谁活着都没什么区别。”

  她的手背在身后,下巴扬得老高,把一番歪理说得简直再理直气壮不过。他气得厉害,脸上却不见怒容,反倒缓缓笑出来:“你这话说得能把阎王爷气到地面上。照你这么说,楚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有那么一刹那他看到她对他念的“规矩”两字嗤之以鼻,又很快掩饰下去,只站在那里静默不语。他一时难以想通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惊怒之中沉声斥道:“都是谁教的你这些乱七八糟不入流的东西!”

  “没有谁。”

  “说不说?”

  “没有谁。”罂粟静静抬起头来,“您觉得,我既在这里长大,这些东西还用得着有人特地教我么?”

  她振振有词说这话的时候,方才骑马的一身明红色装束尚未换下,身形利落而飒慡,眉眼间却又容色bī人,无丝毫畏惧,反倒漂亮得极尽张扬。他看了只觉得太阳xué突突地跳,一把将她提拎过去,按到膝上狠狠打了两巴掌。

  罂粟许久没遭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愣之下,一下哭出来,扭过头冲他大声说:“你凭什么打我!我没有错!你不准打我!”

  他沉声说:“再不打你就该反上天了!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要心狠到这步田地!”

  罂粟在他掌下挣扎,大哭出声:“离枝路明他们明明都这么做过!你为什么单罚我不罚他们!他们做过的比这个要狠毒百倍,你都没说过一句话!我根本没有错!你偏心!你不公平!”

  他气极反笑:“我偏心?你跟他们能一样?他们做的都是分内事,我什么时候给过你权力叫你乱杀人?”

  罂粟呆了一呆,突然更加剧烈地反抗起来,他一时没有抓住,被她挣脱,跳到了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他压着怒意叫她过来,罂粟的嘴巴倔qiáng得能挂油瓶,一边冲着他喊:“你说得对,我跟他们怎么能一样!你什么都不叫我cha手,你就是把我当成你逗弄的玩意儿!我什么都得仰你鼻息看你脸色!你是混蛋!变态!流氓!”

  “胡说八道什么!”他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勉qiáng压住最后一丝理智,“给我过来!”

  结果她只恨恨看他一眼,转身就跑了出去。

  晚饭时候罂粟仍未回来,管家问他是否需要出去寻找,他余怒未消,只摆手不理。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放心,叫来人吩咐道:“出去找。”

  管家应了声,又问道:“找到了的话,要叫罂粟小姐回家吗?”

  他冷声道:“她自己回来就回来,不回来你们也别理她。”

  跟着他等了两天,每次跟踪的人都报告说罂粟在外面过得并不好,还差点被车撞到,却仍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他存了心要拿这次的事磨她心xing,按捺住耐xing又等几天,到满一周的时候,终于有人同他报告说,罂粟小姐回来了。

  他晾了她一会儿才叫她进书房,一面沉着脸批复文件,一面拿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看她不过短短一周,身形已有所清减。先是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瞧着他的脸色,终究还是蹭过来,依然还是那副认错的可怜巴巴的模样——半蹲下来,几根手指头紧紧巴住他的膝头,仰着脸,拿两粒乌黑眼珠勾勾地望着他。

  他一想到她已经习惯了拿这副样子当成对付他的不二法门,就愈发不想理会她。一直到罂粟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软软地同他道:“罂粟知错了,好不好?您不要生气了。”

  他本来要问她错在哪里,一低眼,瞟到她疑似弄得满是伤痕的手。罂粟顺着他的目光把手一缩,被他捉住,摊开手心,继而看到了更多细碎繁多的伤口。

  他不想心软,却下意识仍然忍不住问出口:“怎么弄的?”

  他这样一问,罂粟的眼泪就倏地涌到眼眶里,带着一脸隐忍的委屈:“打零工的时候洗碗摔碎了,划出来的。”

  她在他面前总是带着些骄纵,有时候还会张牙舞爪,这个样子很少有,让他终于完全心软,一面叫管家拿伤药,一面训她说:“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去给人刷碗的?”

  她的脾气愈发大,朝他嚷嚷:“谁叫你不要我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

  “我走了一周你都不叫人去找我!我自己巴巴回来的!你根本就不想我,根本就不心疼我!”

  他本想再训她两句给她点教训,看到她的眼泪和伤口,到底连一句“下次不准再弄出这种事”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认命把她抱到膝上,一点点给她上伤药,一面还要忍受她在他耳边故意不停喊疼的聒噪。

  后来他曾回想过两次,若是那一日未听任她一哭二闹下去,而是硬下心肠来真正敲打警示她,是否结果会不一样。然而又转念一想,如果事qíng有可能再发生一次,他不免还是会保持原样地让它发生一遍。

  他终究会不忍心,不管是第一次,还是后面跟着发生的多少次。

  第一次纵容过去,让罂粟的胆子愈发大。她仿佛拿准了他不会真正怎样她,又或者是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竟敢暗中cha手路明的事务。路明将状告到他这里,他思忖良久,同他说:“随她去。”

  “……少爷?”

  他淡淡地说:“等攒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一起摊给她看。”

  他等了两个月,一直到罂粟认为可以收网的时候,他才huáng雀在后,不过一个轻巧的变动,就让她两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他把她叫到跟前,把她的破绽与证据摆出来,避开她的眼神,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地一一数落。他的话暗含失望,又有警告,面沉如水,不近人qíng。等到看见她脸色苍白,身体摇摇yù坠的时候,才收了口。

  他以为她总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一些,未料她咬唇半晌,静静开口:“您要是还想着让我像以前那样天天呆在楚宅内重,天天对着您一个,还不如让我去死。”

  这句话猝不及防,就像把尖锐的锥子cha在他心头上,叫他汩汩滴出血来。

  他养她这么多年,熬了多少心血在里面,只得她这么一句话。

  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等她拂袖而去,管家拎着茶壶进来,沉默一会儿后,温吞劝道:“罂粟小姐她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小孩子没长大之前,都有批判大人的心思。大人说哪里不对不好不要做,小孩就一定不信邪,偏要试试看。这时候说了往往没用,压制还会让她反弹,您不妨等她自己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了,也就知道了什么是好,是什么坏,自然会自己回来。”

  他暂时听进去了这个建议。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理会罂粟。他本以为罂粟会耐不下xing子来找他,未料她竟没有主动来见过他一面。他这样不闻不问,罂粟反倒像是放心下来,愈发我行我素,弄出的动作愈大。然而到底年轻,经验不足,算计人的时候也给人算计进去,一次夜里码头提货,遭人暗算,险险一枪擦着小腹而过。

  那一晚他莫名睡得很浅,路明一打电话他便接了起来,在知道事qíng的那一刻刹那清醒。

  他赶到医院,看她紧闭着眼躺在病chuáng上,腰际一大片半gān不gān的血迹。

  他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凉了个透底。

  终究还是他先不忍心。每次他想磨一磨她的xing子,到头来磨下棱角的,反倒都是他自己。等罂粟出了院,他便手把手教了她格斗技巧,又教她she击手法,后又将路明的一部分职务剥离出来分给她。他瞧着她纹丝不动的脸庞,淡淡警告:“做好你自己的事,别的歪心思,半分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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