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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_苏眠说【完结+番外】(105)

  孤竹君收剑不及,剑刃撞在刀上,刀背厚重,顿时将剑刃撞得卷起!然而孤竹君以气御剑真气激dàng是何等危险,萧遗胸口已受重击,蓦然趔趄着后退数步,手捂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挡下孤竹君的人,自然是燕西楼。

  他拼一瞬孤勇拦了孤竹君的剑,然而那剑气自长刀猛烈袭来,震得他虎口都开裂流血!他大睁着眼睛不能置信:“这什么功夫——”

  “快走!”萧遗突然狠命推了他一把,自己将身子又迎上了孤竹君的剑,沉渊剑长吟不止,宛如龙啸九天!

  “你疯了?”燕西楼大声道,又yù加入战阵助他一臂,他却突然回过头来。

  燕西楼怔住。

  明明还是那样清秀的面容,宛如天边浮动的云彩,然而那一双眸子里此刻却带了烈红的血丝,他咬着牙,冷冷地道:“我叫你快走!去救采萧!”

  ——采萧!

  仿佛电光过体,燕西楼这才反应过来事态之严重,拔足便要离去,但听身后孤竹君冷笑一声,便是兵刃入ròu的钝响!

  燕西楼全身都僵住。

  只听萧遗在他身后嘶喊:“去救采萧!不论发生什么,带她走!”

  燕西楼闭了闭眼,然则这一停顿,只是一刹。

  一刹之后,他没有再回头,便径自朝厉鬼狱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已经逃避了太多次,辜负了太多人。

  他固不如萧遗勇敢,但这一次,他再也不能容许自己退缩。

  送走了燕西楼,柳拂衣愈加频繁地咳嗽起来。

  咳得厉害了,他便只能压着chuáng沿往银盆中吐血。他唤了好几次幽儿,幽儿却没有出现。

  看来……果然是末日将临,众叛亲离么?

  他闭上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瞳眸,苍白的容颜上此刻泛着病态的cháo红,他想起大夫说的话——

  “公子需好生调养,切不可饮酒纵yù,不可心qíng激动,不可策马动武……”

  “依你的意思,我最好躺在chuáng上等死?”

  “公子所中的这一剑当胸而过,老朽实在已尽了全力,才保住公子xing命!”

  “我可说过我要活?”他冷笑,“你让我在chuáng上等死,还不如杀了我!”

  嘴角微扬,似是苦笑,又似讥嘲。

  当初那话说得何其倨傲,真到了要死的时候,他再如何qiáng不可摧,还不是只能如那些手无缚jī之力的芸芸众生一般地潦倒躺在chuáng上,等死而已!

  眼前一片混沌,隐约如听见雨打窗扉,yīn惨惨的初秋的午后,空气中堆聚的cháo湿之意终于凝成了孤注一掷的雨。他于是颇有些怀念起三年前的那场大雨了——

  虽然那场雨带给了他今生都难以恢复的伤病,但也是在那场雨里,他真真切切地、完完整整地,拥抱到了那个人。

  不论她当时,是怎样的眼神。

  一个墨色的人影一步步走到他chuáng榻边,稍稍踢开那银盆。

  他仰躺在枕上,仍旧是闭眸轻笑,“你来了。”

  黑衣人看着他,眉心的朱砂痣愈加红艳,衬着窗外雨声,恍如妖鬼之临。他的话音很淡,淡得如同这初落雨时糙木间的腥气,他淡淡地说:“我来了。”

  柳拂衣道:“宫中还剩多少人?”

  黑衣人道:“没人了。”

  柳拂衣静了片刻,方再度开口道:“大夫说我这个病,不能饮酒纵yù,不能心qíng激动,不能策马动武,你怎么看?”

  黑衣人淡薄的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我看很恰当。”

  柳拂衣道:“不恰当。我柳拂衣只会死于刀兵,不会死于chuáng榻。”

  黑衣人眸光一沉,“你倒是很有自信。”

  柳拂衣道:“我当然有自信。那么多人恨我,我当然有自信,不至辜负了他们的恨。”

  黑衣人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这世上人,并不是个个恨你的。”

  柳拂衣扬了扬眉毛,“是么?”

  黑衣人道:“你有朋友,你却不相信。”

  柳拂衣道:“我有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黑衣人道:“阎摩罗,沈梦觉,乃至幽……顾怀幽,他们都对你很好了。你却一定要倒行逆施,bī他们要么为你死,要么离开你。”

  柳拂衣道:“这便是朋友?”

  黑衣人道:“这便是朋友。”

  柳拂衣突然坐起身来,睁开眼睛盯着他。这一刻他没有咳嗽,虚浮已久的气色竟好似染了几分桃红的光泽,眸光亮得令人不能与之对视。

  “那你呢?你是不是我的朋友?”

  他问。

  黑衣人沉默了。

  沉默很久之后,他却径自问道:“悬头簿呢?”

  柳拂衣眼中的光芒终于一点点地黯灭下去。末了,轻轻地笑了一下,却不是对黑衣人而发,而似是对自己而发。

  笑自己的无qíng,笑自己的多qíng。

  黑衣人顿了顿,复道:“我已知道当初我冤枉了你。然而现下箭在弦上,我无法与你解释太多,将悬头簿给我,君侯不会来为难你。”

  柳拂衣笑道:“君侯当然不会为难我,君侯的目标不是我,是小苏。”

  黑衣人的脸色变了一变。但听柳拂衣又道:“君侯要杀小苏,可以。”他抬眸看着来人,“让他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黑衣人的手握紧了剑柄,“拂衣……你一向是个聪明的人。你一向只讲条件的。”

  柳拂衣微微一笑,“无谋,你何时起杀人还要与人讲条件了?”

  黑衣人哑声道:“拂衣,我是真的将你当……朋友,我想给你一条活路!”

  柳拂衣还是笑:“无谋,我也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变得与那些名门中人一样,虚伪得——令我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雨落不上天

  赵无谋握紧了剑柄,浑身都不能自抑地颤抖起来。

  柳拂衣斜斜掠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无谋,你难道连杀人都忘记了?”话音愈来愈低,低如魅惑的回响,“还是说,你根本就——怕了我,不敢杀我?”

  赵无谋突然冷笑。

  他这一冷笑,便仿佛带动了满室的风声雨声,薄暮的光影飘忽,他眉心那颗朱砂痣轻轻颤动着,总好似下一瞬就要凋落下来。

  “我不杀你。”赵无谋说。

  柳拂衣反而震惊地抬起了头。

  “我知道你的时日已无多——”赵无谋眯起眼,冷冰冰地吐出不带感qíng的话语,“我偏要让你生受煎熬,死于chuáng榻。”

  柳拂衣的手指痉挛地抓紧了chuáng沿,再度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如浸过水的纸,一分分无可救药地惨白了下去。赵无谋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的痛苦,只觉心底最久远的渣滓都被翻搅了出来,那般地畅快淋漓,如bào雨倾盆,如鱼死网破,如一梦到死。

  孤竹君看得没错,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纠缠了他一生的yīn影。

  他们一起在颜公子门下长大,然而柳拂衣无论做什么,都永远高过他一头。柳拂衣的容貌比他美,武功比他qiáng,心计比他深,人缘比他广,xingqíng比他好,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围着柳公子转——

  而他呢?即算他与柳拂衣同时入门、同时学艺,即算他练功练得头破血流,从师父到下人,却都并不在意。

  颜公子去世,将沧海宫主位传给柳拂衣,而对于他的去向,未作任何安排。他再也不能忍受别人看着他的眼光,那就好像是看着一块赘余的肿瘤,不仅无益,还有害。他们一定都在想,这个赵无谋,为什么还不走?沧海宫已经有了一位公子了,不需要第二个公子。

  为了自保,他向柳拂衣请求,去厉鬼狱,掌刑讯之事。

  厉鬼狱之长其实是一份要职,却很少有人敢做。一是因为它不见天日,一年中至少三百天都须藏身地底,几乎历任狱长都熬出一身鬼魅般的白皮肤;二是因为它惨无人道,成日里面对的是刑具与仇敌,自己还需一直琢磨如何能更加残忍地bī供,如何能更加有效率地为地上的那些人提供有用信息;三是因为它……孤独。

  厉鬼狱之长与十殿冥府的主试官不同。后者是流职,并设十人;而厉鬼狱长却只有一人,从踏入厉鬼狱的那一刻起,就已将自己全部奉献给了那一片无法探知的黑暗。

  他还记得当自己向柳拂衣提出去厉鬼狱时,柳拂衣那似惊骇、又似惊喜的表qíng。

  他知道柳拂衣很擅长演戏。然而此刻的惊骇与惊喜却不是装出来的,柳拂衣抓着他的肩膀,平复了一下qíng绪,便温柔地笑了,“无谋,有你在地底,我可高枕而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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