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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_苏眠说【完结+番外】(3)

  云止却罕见地皱了皱眉,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见自己问倒了他,她也颇为得意,嘴角不禁上翘些许。却听他忽然道:“这便是劫了。”

  苏寂险些呛出一口老血——也不知为何,似乎凡与这和尚对话,她总是极容易动嗔。心底动了气,她二话不说便拽起他的衣袖要拉他走。

  云止是真真没想到这姑娘竟蛮横到如此生拉硬拽,手劲还如此之大,他简直反抗不得,一时只能愣愣地跟着她走。

  苏寂想,原来只要用qiáng的这和尚便听话了,以后再也不听他瞎掰了!

  风雨声重重入耳,chūn夜并不寒冷,只是黏腻得渗人。两人一路相伴走回云止栖身的院落,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云止很乖觉地去了药庐,而苏寂在院子里站了半晌,回了厢房。

  回来以后,才发现这风雨一起,自己的伤口痛得如火如荼。夜色晦冥,烛火一星,她苦着脸趴在chuáng上,牙齿死死地咬着枕巾,只觉整个背脊都好似有小虫在蠕动,既痒且燥,她一抓挠便是满手鲜血,痛不可言。结痂的地方又裂开,鲜血绽出,是真痛,痛得让她想一头撞死。

  这样剧烈的痛,于她并不陌生。

  这许多年间,她经常受伤,比这更重的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她还记得有一次……好像是伤在胸口?那一剑刺得极深,大夫说是堪堪擦过了心房,才让她躲过了死劫。她为了这伤受了整整两个月的活罪,每天便看着那人……那人在她面前转来转去。

  “你说……你怎么竟没死呢?”那人有时会装模作样地叹气,“白费我许多药材。”

  那人有时也会很深qíng款款的样子:“你快些好起来,我还需要你。”

  他当然需要她了,似她这样有勇有谋又悍不畏死的手下已不多了。想到这一点,苏寂平白觉得开心。

  哪怕只是一把剑,能够被人需要,当然也是开心的。

  想着想着,伤口的疼痛渐渐地平息了,这转移注意力的法子倒是有效。苏寂听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心意渐渐昏沉,便这样趴着睡去了。

  夜色深沉。

  一人缁衣麻鞋,缓缓步入了厢房中。烛火燃了大半夜已近熄灭,犹将他的影子扑朔映在墙上,微微飘渺地晃动。

  这样的雨夜,伤口自然要发作的,何况她一直在不听话地练功。云止轻轻拂开她的发,撩起她上衣,又将白日的药膏给她重新抹了一遍。少女气息渐渐匀停,想必沉入了梦乡。

  他给她盖好被子,正yù离去时,目光忽被一物吸引了过去。

  在少女的枕下,依稀见得一条火红的璎珞,做工奇巧jīng致,由红丝缠在……那似乎是,剑柄?

  这被枕头压着的,原来是一柄剑。

  他静静地看着那红璎珞,许久,终是不发一言地离去。

  ☆、劝君深酒杯

  每一天,云止和尚的药庐都是门庭若市。

  玉家村的姑娘媳妇,知道这里有一个生得极俊、医术极高的和尚,便天天往药庐跑。时而又是筋骨疼,时而又是偏头痛,总有各种名目让云止忙得不可开jiāo。好在这些女人虽然热络,毕竟知道他是侍奉佛祖的人,也不致太过逾礼。

  苏寂住在后院,平素不出来见人,免得让和尚不好看。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她满身是血地晕倒在和尚的药庐前,呼吸几近断绝,是和尚将她拼命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现在她伤势慢慢痊愈,知恩图报,好歹要为和尚做点什么吧?心思转了几转,便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大半个月没有出门了,眼前陡然一片清新,看山是青,看水是绿,心qíng格外舒畅。掐指一算,还真是chūn天到了,风摆杨柳,云卷霞光,十分醉人的天气。

  自玉家村西行十余里,便到繁华热闹的襄阳城。苏寂四处走走停停,停停看看,她生得美貌,一路上便得许多人侧目,她全不放在眼里,只管玩她自己的。未几,她便踏入了襄阳城最热闹的酒楼,华胥楼。

  将身子一把攀在了柜台上,她冷冷扬眉,“你们家最好的酒是什么酒?”

  掌柜的被她吓了一跳,闻言忙答道:“咱们华胥楼酿的酒那可是了不得的好酒!便说那‘追香’陈酿,可是御贡之物,年年都要进到宫里去呢——”

  “那便来一坛‘追香’,给我封好带走。”苏寂不耐烦地打断掌柜的话。

  掌柜眉头一跳,腆笑道:“姑娘此言差矣,这追香酿既要上贡,哪里还有存货……这追香酿是不卖的呀。”

  苏寂皱眉,“既然不卖,你说它作甚?”

  掌柜噎住。

  “一坛。”苏寂抬眼,眸中光华尽绽,映着chūn日丽色,倒教掌柜晃了晃神。见对方仍是不答,她缓缓地将袖中的剑取了出来,“哐”地一声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这一下被吓得不轻,也不知这少女什么来路,竟似是个以武犯禁的凶徒。连忙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到后边拿酒去了。

  苏寂静了静,将长剑复又收回,忽听闻身后一声嗤笑。

  “原来是苏姑娘,别来无恙?”

  她慢慢地转过身。

  唤她的人正嬉笑无羁地望过来,手中提了一只酒壶,正要上楼去的样子。他长发散乱,衣衫陈旧,腰间松松垮垮地系了一柄长刀,刀柄上却镶嵌了一颗明珠。

  她镇静地与他对视,不言不动,只是嘴唇微微白了几分。

  那人仍是笑:“我听闻公子这半月来神思不属,四处寻人,难道是寻的苏姑娘不成?”

  心念电转间,她轻轻一笑,眉眼仍是冷冽的,“燕少侠多虑了,我来襄阳,自是有事在身。”

  “噢?”燕西楼眉眼一挑,“异地遭逢,幸甚至哉,苏姑娘可有兴趣楼上一叙?”

  苏寂睁大眼睛,“这便不用了吧?我可有点忙。”

  “忙着喝酒?”燕西楼笑得严丝合fèng,却让苏寂愈加烦躁,但见他眼风过处,掌柜已拿了一坛追香酿出来,战战兢兢地看着苏寂。

  苏寂深吸一口气,自怀中掏出碎银子,“啪”地甩在了柜台上,便抱起了酒坛子,径自出门去了。

  “原来苏姑娘是看不起燕某的劣酒。”燕西楼笑吟吟地看着她离去,待那身影终于消失门外,他脸上的笑容也一分分地消匿不见。

  仍是从后门偷偷潜入和尚的院落。院中一株梨树,结了满树沉睡的花骨朵,仿佛在等着chūn风来唤醒般,娇憨可喜。她执剑在树下挖出一个坑,将酒坛子埋了下去,复又封土填平。如是忙了许久,身上微微出汗,浸得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她将长剑随意cha在土上,便坐在庭阶上歇息。她自是知道今天走得有点远了,伤口发狠,心里不愿承认,实则已有几分盼望和尚赶紧回来给她敷药。至于那苦得要命的药羹,她是连想都不肯一想。

  当和尚给自己敷药的时候……那目光十分专注,好似……是极温柔的。她侧着头,微微撅起嘴,他说美恶之念乃是非念,可是她偏偏觉得自己的背伤肯定很丑,她偏偏也不想让他看到的。

  这心qíng之矛盾,她自己也没办法细想。只是有一点赌气般地想,自己身上……生得美的地方他看不到,偏是看到了最丑的,她觉得……很丢脸。

  若是那人在身侧,一定会笑话她:“原来你也知道丢脸?我给你疗伤那么多次,怎么也没见你哪里生得美了?”

  她恨恨地拔下一株杂糙,望向天边。日头已经偏西,和尚该回来了。

  思绪未落,云止已经迈步走入了院中。

  袍袖飘然,念珠轻摆,他素来是这装束,不知为何今日却教她一怔。

  他今日……眉目舒展,清朗安然,似乎有什么值得愉悦的事qíng。

  而后,她便看见了云止身边的男人。

  那男人也很是惊讶,看到苏寂,啧啧叹了一声:“苏姑娘,真是人间何处不相逢啊!”

  云止语声清润,“原来你们认识。”

  苏寂冷笑一声,燕西楼则笑得意味深长:“认识许久了。”

  “那你们聊,贫僧去做饭。”云止说着,便去了厨房,徒留苏寂与燕西楼两人在院落里冷冷相对。

  “你说有事在身……”燕西楼轻笑,“便是在这里陪和尚?”

  苏寂冷冷道:“我在此处养伤。”

  “养伤?”燕西楼眸光微动,“养伤怎不回去养?”

  “我伤势太重,动弹不得,这样可不可以?”苏寂实在被他说得有些厌烦,甩袖便往厢房而去,径自关上了房门。

  燕西楼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含笑摇了摇头,“真是被他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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