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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_苏眠说【完结+番外】(31)

  见到她来,云止并不惊讶,只是静静合十,“桓施主。”

  桓九铃微微颔首,想来铁峤已经向云止解释过了。信步入亭,崖下风起云涌,她容色端严,“本宫听闻你是朝露寺的和尚。”

  “正是,”云止伤重未愈,这些日子虽有用药,脸色仍是苍白如纸,清瘦一如病梅抱雪,“贫僧法名云止。”

  桓九铃两手扶着小亭的阑gān,“你和苏采萧那丫头,是什么关系?”

  云止一怔,“采萧?”

  他并没想到苏寂已用上了这个名字,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桓九铃回头看他一眼,笑了,“苏采萧那么聪明,怎么会喜欢你这个笨头笨脑的和尚。”

  这话他自然听得十分懂,脸色似乎更白了些,“施主……施主岂可……”

  “难道本宫还会诳语骗你不成?”桓九铃笑道,那笑容里却并没有敌意,“我初时不知苏采萧从何处得来那红璎珞,没问清楚便动上了手,是我不对;现在本宫既知道她是江南苏家的后人,又与萧家订了亲,血燕子与沉渊剑都是本宫旧年好友,本宫自然不会再去为难于她。”笑容一敛,“倒是你,来路不明,本宫并不放心。”

  这一番话说得坦坦dàngdàng,桓九铃小小的个头站在崖边展目而望,倒确有几分大门大派的神采。云止却微微蹙眉,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个飞镜仙宫的好友。

  但听她又道:“苏采萧喜欢你,可惜你却是个和尚,不如你便还俗了吧。”

  云止一下子冷汗涔涔,“施主岂可如此qiáng人所难?贫僧已入空门,便要终生侍奉佛祖,岂可……”

  “哪来那么多话。”桓九铃皱了皱眉,清脆的声音甚是独断,“你们同行那么久,始终相依相随,难道你不喜欢她?”

  又是这个问题。

  云止默了默,“贫僧持守清规,岂可动qíng?佛经有云,心是恶源,形为罪薮,贫僧谨持此训,并不曾有所动摇……”

  “是么?”桓九铃转头望向他。

  在她那审视的目光下,他竟顿觉局促,回身抬袖将镇纸压住被风chuī刮得呼啦啦作响的经卷,垂眸,温和地道:“多谢施主美意,贫僧……恕难接受。”

  桓九铃又静静地看了他许久。

  终而,她缓缓道:“本宫刚来时,见你在此注经,觉你容貌肖似一位故人;此刻,本宫却可确定你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桓施主是说……”

  “萧楚。沉渊剑萧楚。”桓九铃斩截地道,“你长得很像他,但这xingqíng……”仿似悲哀地摇了摇头,“萧楚一生风流,岂会有如此不解风qíng的儿子。”

  云止低垂的眼睫微颤,她并不曾去看,便举足拂袖而去。走至院落转角处,回眸望那云雾中的小亭,那人白衣清绝,侧影如画,竟令她心口一痛。

  “承影。”她忽开口唤道。

  “宫主。”一个隐在暗处的男子倏然闪身而出。

  “去查查这个和尚的底细。”她冷冷地道。

  苏寂第一次离开停云榭,是在她被软禁足足一月之后。

  入画来传唤她,说是宫主在忘忧台上相候。

  苏寂看着忘忧台上开得灿烂一片的榆叶梅,笑道:“这高山之上,竟还有梅花,真好看!”

  桓九铃便仿佛自己的孩子被表扬了一般地高兴,却也正色道:“这榆叶梅虽然形似梅花,名带梅字,实则却是桃花,本就是chūn天开放的花种。”

  苏寂侧头,目光清灵地看着她,“桓宫主,我可以剪一枝带回去么?”

  桓九铃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不放心,拿了剪子来自己剪了一枝递给她,看着少女欢欣鼓舞的样子,心头似乎涌上了一些暖意,“你们两个傻孩子,何必瞒我那么多。”

  苏寂捧着花枝,愕然抬头,“桓宫主……什么意思?”

  “我已派人查证,云止和尚出家之前,俗名萧遗。”桓九铃叹了口气,扔给她一封信。

  那正是承影写来的关于云止身份的密报。

  “朝露寺证慈方丈言道,云止俗名萧遗,家遭灭门横祸,投奔寺中,然再遇追杀,导致朝露寺遭祸,其师证缘聋哑残疾,云止万般不忍,乃携师远遁,至今不知所踪。”

  苏寂读着这信,指尖冰凉。

  “师父确是为贫僧所害。”

  玉家村佛堂里香烟袅袅,他曾经那样平静地对她说,证缘大师如今既聋且哑,全是拜他所赐。

  傻和尚!真是傻和尚!

  这什么追杀,显然是公子安排的;说不定公子是恨他杀死了赵无谋,便定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可恨她当时犹在十殿冥府,对如此种种竟半点也不知qíng!

  公子,公子……想到那温柔俊逸的眉眼里敛藏的深重心机,苏寂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桓九铃始终默默观察着她的表qíng,此刻便温言道:“沧海宫作恶多端,但不过是收钱杀人,不足为惧。你和萧遗小子同在我宫中,我自然会照拂万全。”

  苏寂望向她,“你……”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即便是公子,也从未说过会将她“照拂万全”这样的话。公子救她xing命,养她成人,教她武功,但她也要为公子杀人,所以这只是又一桩生意而已。苏寂在沧海宫日久,早已知道这世上人对人从来是各取所需,却从没想过,还会有人单凭虚无缥缈的所谓“感qíng”,就去对另一个人好。

  即便她对和尚,也是有所需的;若是和尚不能回应于她,她也会懊恼痛苦。可是桓九铃……桓九铃稚嫩的脸庞上此刻带着恍似温柔的表qíng,竟让她想起了……娘亲。

  真是!她忍不住啐了自己一口。对着一个女娃娃想娘亲,害臊不害臊?

  但听桓九铃又道:“我可解了你的内力禁制,放你去看他,只是他的内伤还未痊愈,劝你们莫要急着下山的好。”

  苏寂笑了,“不下山,不下山,桓姨对我们这么好,为啥还要下山呀?”

  桓九铃一呆。

  桓,桓……姨?!

  而苏寂已经低下身子挽住了她的手臂,“桓姨,带我去见和尚,现在就去,好不好?”

  内力重新回到四肢百骸,那感觉舒畅得令苏寂直yù放声大叫,拉着桓九铃便往外跑,跑着跑着又想起自己根本不知息风院在何处,好不尴尬地止住了步子。

  桓九铃看得好笑,稚嫩眉眼间全是温和笑意,“随我来。”

  息风院原来位于祁连山天许峰的半山腰,就着山势斜斜起了一座院落,正对着断崖冰雪,空旷绵邈,宛如出尘仙境。

  可惜这仙境的qíng调一下子就被少女欢快如麻雀的叫声给戳破了。

  “和尚,和尚!”

  苏寂奔入院中,恰是huáng昏时分,云止正做着晚课,此处虽无佛像,但他闭目念经心神专注,便好似佛驻己心。苏寂顿住脚步,静静地看着他无风微动的衣影,脸上仿佛微微地红了。

  和尚……真的很好看。是那种与她、与柳拂衣都完全不同的好看,是那种不属于这个人世的好看。

  如削的侧脸线条gān净、力度断然,却又透出慈悲的柔和。她以前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容貌之美,竟会令旁人……心生向往。

  一份自己永远也不能企及的向往。

  “汝教世人,修三摩地,先断心yín……若不断yín,修禅定者,如蒸沙石,yù其成饭,经百千劫,只名热沙。……”

  她听得糊里糊涂,那一个“yín”字却是不断进出脑海,这和尚,是在告诫自己不要起yín心么?

  这什么想法……她被自己的无稽念头弄得面上臊红,扭扭捏捏地走上前。

  “……必使yín机,身心俱断,断xing亦无,于佛菩提,斯可希冀。”

  云止终于念完,轻轻抬起眼眸,目光平静无波,“姑娘。”

  “萧遗哥哥。”苏寂坐在他身边,很自以为是地用上了这个称呼,云止眼睫微颤,未作反应,她便当他是默认了,“我终于可以来看你了。你的伤可好些了?”

  寥寥三句话,却仿佛沉甸甸的。她没有急着诉说别qíng,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那专注的神态好似眼里从来就只装得下他一人。

  云止默了默,却是避开了她的目光,“多谢了铁施主每日为贫僧煎药,贫僧的伤正在逐渐痊愈。”

  苏寂望向门口守着的那个彪形大汉,忽而反应过来什么,“哎,桓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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