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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_苏眠说【完结+番外】(32)

  连忙出去问铁峤,“你们桓宫主呢?”

  铁峤微一欠身,那高大的身躯便仿佛在她身上罩下了一大片yīn影,“宫主说让姑娘与师父叙旧,待要用膳时吩咐铁峤便可。”

  苏寂眸光黯了黯。她知道桓九铃虽然对云止并无恶意,但面对心爱男子与其他女人的孩子,这份尴尬总是难免,索xing躲起来了。想了想也是毫无办法,她便又乖乖地坐回到了云止身旁。

  云止眉头微动,“地上凉,姑娘起来吧。”

  “不要叫我姑娘,好生分呀。”苏寂嘟着嘴道,“再说你自己不也这样坐着的么?”

  云止哭笑不得,“贫僧念经侍佛,自然不同……”

  “有何不同?”苏寂突然截断了他的话,目光清透而带着隐隐挑衅意味,“今日你倒来说说,你与我们这些凡人,到底有何不同?”

  云止怔了一怔,望向她时,却被她那灼灼的目光烫了一下,眼神蜷缩着深了下去,声音变得温和而宁静,“采萧。”他唤她,声线柔润,好像在安慰小孩子一般。

  她却听得十分受用,甜甜地应了一声:“萧遗哥哥!”

  “采萧,起来吧。”他说道,自己先站起身来,向她示意。

  她扬了扬眉,笑涡浅浅,“你拉我呀!”

  这小孩子一样的玩闹,实在令他束手无策。又恐她在地上坐久了着凉,毕竟祁连山上,到了夏日也寒风凛凛,他默了片刻,终是伸出了手。

  苏寂便高兴地将手搭了上去,一跃而起。

  他本想就此放开,她却牢牢地握紧了。少女的手心温软娇嫩,他不是第一次握,却好像是第一次才感觉到。

  一时竟失神了。

  但听苏寂对外边唤:“铁峤,麻烦您给我们带晚膳来,记得要素的!”

  铁峤应了一声离开,云止呆呆地看着她。她正回过头来,一愣,下意识摸自己的脸,“有哪里不对吗?”

  云止道:“姑娘……采萧,吃素?”

  作者有话要说:  “汝教世人,修三摩地,先断心yín……若不断yín,修禅定者,如蒸沙石,yù其成饭,经百千劫,只名热沙。……”还是出自《楞严经》。想把沙石蒸成饭,当然是徒劳无功的事qíng。若yín念未绝而修禅定,便就像煮沙成饭一样并不可能。“煮沙成饭”其实就是《人间世》的主题(哎呀好羞涩),亲们慢品~

  ☆、大梦谁先觉

  要苏寂吃素,一直是件很痛苦的事qíng。

  云止当然知道,所以每次苏寂在他面前吃ròu,他都只能咬牙忍着,回过头去再帮苏寂念些忏悔经。

  然而今次……看着一桌的青菜豆腐萝卜藤,苏寂的脸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堆出了满脸的笑意给云止夹菜,“萧遗哥哥,吃菜吃菜!”

  云止莫名地应付着,待吃完了晚膳,山头日影已坠,天地朦胧,苍穹边缘还挂着黑暗之前的最后一抹霞光,苏寂朝他眨眼一笑,便自包袱中拿出了一件僧袍。

  “这是……”云止愣住。

  “这是我做的衣裳!”苏寂笑道,拉他起身,“快来试试看!”

  她给他做……僧袍?

  他实在拜服她送礼的想象力,任她摆布地披上了那件僧袍,袖口微大了些,倒衬得肌骨更加清瘦如仙。苏寂摇头晃脑地看了一阵,最后却道:“不好不好,脱下脱下!”

  云止便只好又任她摆布地除下了僧袍,自己回房去穿上了一件长裘,才回到桌前,看她对那件僧袍的针脚jīng益求jīng地犯嗔。

  “讨厌鬼,怎么就是不听话……”她对着衣服低吼。

  云止不禁莞尔一笑。

  她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他。

  天边晚霞如醉,映入这门牖之中,半明半暗之间,僧人如玉的容色衬着雪白狐裘,犹带着轻轻dàng漾的笑意。

  苏寂呆了很久,最后,终于感觉到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挽救自己鬼迷心窍的形象,却冒出一句很不应景的话:“你这衣服……是狐狸皮做的,你知道吗?”

  话一出口,苏寂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qíng调啊qíng调,自己怎么这么不懂qíng调!

  云止的神色果然便黯了一黯,道:“贫僧并无多余外袍,只这一件,还是桓施主相赠,贫僧……”

  “没事没事。”苏寂连忙摆手,又道,“这一件僧袍我得先带回去,还有几处地方要补补……”

  “留下来吧。”云止忽然道。蓦地好似又发觉什么不妥,脸上微红,“贫僧是说衣服。”

  苏寂很是没出息地也跟着脸红了,低声道:“那……你喜欢便留着它,也许和尚穿狐裘是不开心……”

  这话越说越离谱,云止不想再听,接过那僧袍,郑重地道了声谢谢。

  “我下次给你做件更好的。”苏寂笑眯了眼。

  云止神qíng微滞,“姑娘……采萧,为何对我如此慷慨?”

  “慷慨?才不是慷慨!”苏寂眸中光芒闪烁,“这是体贴!”

  云止不说话了。

  苏寂咬了咬唇,终究是控制自己没有说出更加出格的话,生硬地扭转了话题,“萧遗哥哥,你可知道这桓宫主,实际是萧叔叔的故人呢!”

  听了那陈年旧事,云止却是沉默了很久。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外间已然入夜,这轻轻的叩击声便格外幽然。苏寂点起烛火,托着腮看他,而他神色缄默,眉眼却渐渐轻飘如雾。

  仿佛……是有些悲伤的样子。

  终而,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身为人子,贫僧竟始终不知家母是飞镜仙宫门下。”

  苏寂安慰他道:“萧叔叔想必从来不曾提过……”

  “他自然是提过的。”云止苦涩地笑了一下,那笑意转瞬即逝,“父亲没有哪一天不在思念她,他四处派人寻找,足足找了十四年……也找不到她。他一直找她,直到他临死的时刻,他心里想的还是她。”

  父亲临死的时刻……那个暗火焚天的黑夜里,目睹着满门老小俱一个个倒在“薄妆”的剑下,昔日里俊逸飞扬的父亲暗了眉眼,浴血的全身颤抖着,对他厉声嘶吼:“萧遗,快逃!”

  他攥着剑柄,心中犹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始终不能相信自己全家竟会毁在一个女人手上。他的父亲曾经是天下无双的剑客,而此刻竟然被挑断手筋脚筋,成了一个任人凌nüè的废人!

  “我不走!”他大声道,“要死一起死,谁怕他们了?!”

  很清晰地,他听见了对面女子的冷笑声。

  他闭了闭眼。他知道那是薄妆予他的最后一击。

  自此一笑,他已心死。

  但见萧楚眸色一沉,“你若死了,你娘怎么办!”

  他一怔,“娘?”

  娘……

  他哪里有父亲那样的笃定,在他心中,娘亲早已是个死人了。

  所以,当那一夜过后,他便认为自己已失去了一切。

  他的所有关于人世温暖的记忆,全数遗落在了那一个漆黑的夜。父亲到死也没能见到娘亲,到死还在念着娘亲的名字。

  “锦儿……”

  他记得父亲的眼神里染透悲凉,方才在敌人剑刃之下都不曾胆怯的豪侠,此刻却面色如土,口唇翕动,双目好似无神,又好似极其有神,直直穿透了他、穿透了重重叠叠的包围圈,而仿佛看到了……这暗夜之外的东西。

  父亲嘴角微微勾起,仿佛仍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快意江湖的少年郎,然而这表qíng挂在将死之人的面上,似哭似笑,却是骇人地苦涩。

  qíng之一字,竟如斯之苦。

  烛火摇曳,云止咬紧牙关,心中空落落的,仿佛有些凄凉的失望。

  佛前修得个爱恨皆空,到头来,竟仍是参不透这一个苦字。

  百味皆苦,百味皆苦……这茫茫人世,竟是生无可恋。

  火光冲天,妖艳地映透了女子冷qíng的眼,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去死,却都一脸正气地让他去逃……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萧家满门英烈,为什么却是他这个纨绔子弟活下来?

  为什么是他这个罪人?!

  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下父亲的命……

  便如桓宫主所言,萧楚一生风流——怎么会有如他这样不中用的儿子!

  隐没遁世,青灯古佛,难道这样就真的可以消解掉记忆里的苦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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