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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_苏眠说【完结+番外】(52)

  半是委屈、半是窃喜,她想,自己“霸王硬上弓”那么几次,好像终于见了点效果。

  这一瞬间,她离他好近。

  那一双宛如星河流动的眼眸,就这样沉静地注视着她。那两片薄如秋叶的唇,还在轻轻吮吻她的唇瓣。

  清苦的药香弥漫身周,药汁缓缓流入,仰躺的姿势令她极不舒服地呛了一下,他却侧身将她抱住了。

  他一手环着她腰,另一只手又去拿药碗,她的眉毛诡异地动了动,却没有制止他。

  就这样,一碗苦得令人发指的药被她一滴不剩地吞入腹中。

  然而吞完了药,她又觉得不对劲。

  因为明明喂药已经结束,云止却还在吻她。

  他长长的眼睫上仿佛带了雨水的清气而微微颤抖着,望着她的眼里全是破碎的光隙,再也不是过去那样爱恨不侵的样子。

  和尚……

  她怔怔然与他对视。药已入口,理应周流清慡,她却觉得更加燥热,全身被他碰触的地方都涌起陌生的苏/痒感觉,她一时竟有些慌乱了。

  唇舌厮磨,眸光幽晦,火焰明灭,霪雨噪鸣。

  鱼在砧上,火在灶中。水已煮沸,只待烹鱼。

  万事万物,都灼烫如末世。

  他的心,从未如此乱过。

  少女的唇瓣馨香如花蕊,在这万物凋敝的初秋足以令人迷醉。身后是佛龛和苦行僧的骨殖,身前是一帘永无止尽的秋雨,风声如泣如诉地灌入dòng中,刮得火焰四处飘dàng,映得两人的影子在dòng壁上时明时暗。

  采萧……他仍是看着她,目光如叹息。我失今世后世之乐,当于恶道一切受苦,生大愁忧,受大苦恼,为一切世人所共恶贱……

  采萧……我不后悔。

  你呢?

  不知何时,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一连串的“咕噜”声。

  苏寂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一下子推开他些,“和尚,我饿了!”

  云止静了静,坐起身来,稍稍理好衣襟,“你想吃ròu?”

  “是啊。”苏寂笑眯了眼。

  云止便站起来,往外走去。“等我,片刻就回。”

  苏寂呆住。

  “你,你要——”

  她话还没问完,他已经离去。

  你要杀生?

  于是那末两字便被苏寂咽回了口中,山雨潇潇,淅沥沥劈打在dòng外的青石地面上,仿佛是所有散碎成雾的因果劫缘。

  作者有话要说:  “往昔有人破塔坏僧,动菩提萨埵三昧,坏灭佛法,杀害父母。作已生悔,我失今世后世之乐,当于恶道一切受苦,生大愁忧,受大苦恼,如是之人,一切世人所共恶贱……”摘自《僧伽吒经》,有删节。

  ——————

  我给跪了,“苏/痒”都屏蔽……

  ☆、觉来知是梦

  和尚这一去,便去了好久。

  温暖瞬息抽离,苏寂攥紧了被子,全身都冷得蜷缩起来,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在回味和尚方才说的话。

  “等我,片刻就回。”

  那么自然、那么安然的六个字,就好像……就好像他们已经是知jiāo故友……不,是老夫老妻……

  她越想越臊,即令dòng中无人脸上也是绯红一片,一转头看到那骷髅空空的眼dòng,扬眉便笑:“怎样,忌妒?”

  “不要胡闹。”一声平和响起,和尚袍袖微飘,缓步而入,手中提了一只jī,怀里还抱了一些衣物用具,看来是去附近市镇赶了个晚集。苏寂一见他,满眼便漾起笑意,掀开被子便跳了出来去接过那只jī,说道:“你还是不要杀生了,这只jī我来杀。”

  云止将买来的东西归置好,口中淡淡说道:“心有杀念,杀与不杀,都是一般。”

  苏寂一怔,“什么意思?”

  云止没有回答。

  苏寂提起青川,手起剑落,那只jī连一声叫唤都不曾有便被利落地切断了脖子,鲜血喷溅了一墙。而后苏寂便娴熟地放血拔毛、架锅熬汤,好像一个经验十足的庖厨。

  云止怔怔地看着她动作,往日她也在他面前吃ròu,却从不曾如此血淋淋在他面前杀生——如果不算上杀人。今日见到了,他只觉心里空落落的,竟然也并不想去拯救那只jī,好像自己已经十分疲倦、已经再也不愿去管芸芸众生的事qíng了。

  或许红尘男女,在采萧眼中也不过都如那只jī,都是随手可以宰割的对象吧?没什么好怜悯,也没什么好纪念,生生死死,若说都是机缘,那杀人也是机缘了?

  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佛法,竟仿佛在此刻出现了漏dòng,令他有些迷惘了。

  片刻之间,苏寂已煮好了一锅jī汤,香气浓郁,五年不知ròu味的云止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苏寂却也不忙着便吃,找来另一只锅道:“不然我再弄一锅菜汤?”

  云止沉默良久,却低声道:“你是不是曾给我喝过这样的汤?”

  苏寂呆了呆,倒也认真回忆了半晌,才想起在去往飞镜仙宫的马车上自己的确喂了他大半个月的ròu汤,其中或有jī汤也未可知。于是便随意地道:“好像是吧。”

  云止的嘴唇白了。

  苏寂偏过头来,才发现他脸色惨然,不由关切地道:“这个——很重要吗?可是我已经跟佛祖说过了,那汤是我喂你的,与你无关……”

  “采萧,你可知佛门八戒?”云止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

  苏寂怔住,“我,我不知道。”

  云止闭了闭眼,已不想再与她解释。佛门清规,他已破荤杀二戒,还能算是个正经佛徒么?而况……而况就在方才,他还险些破了yín戒……

  苏寂看他神色,一下子慌了,手足无措地道:“和尚你不要担心,我跟佛祖发过誓了,报应都会报在我身上的,不算你破戒!”

  他颤然睁开眼,少女眼眸空灵如洗,透着毫不掩饰的焦急与自责,整个人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什么也闹不清地紧紧盯着他。

  他心头微微地动了一下,原本十分绝望的心qíng,好像却开出了一线微暖的日光。

  却听她又叫了一声:“哎呀!我都忘了,你淋了一身的雨,快给我烤烤!”

  云止没有多言,褪下外袍,由她架在火上烤gān。她歪头看他沉默的样子,一双深眸仿佛容纳渊海,她看不分明,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和尚,”她还是鼓起勇气挨着他坐下,“你在想些什么?”

  云止看了看她,那目光竟是空的。

  “我在想我造的孽。”他轻声说。

  她一怔,复一笑,“这问题也就你算得清楚,要是让我来数,我自己的罪孽,数都数不清。”

  这话本来意在安慰,她却无端为自己感到凄凉。

  “我不守戒律,yù念动摇,”云止淡淡地说着,仿佛感到些微的无力,“不仅破戒,还害人xing命……”

  “这不对。”苏寂摇头,“入画姐姐你是误杀的,而赵无谋没有死,这么算来,你根本没有犯杀人的罪。”

  云止讶然转过头,“你说什么,赵施主没有死?”

  火声噼啪,外间已经入夜,幽冷山风袭入,将那jī汤香味裹得四处都是。

  云止看着苏寂一边将那只jī大卸八块吃得油光满面,一边还要向他解释赵无谋未死的来龙去脉,忍不住道:“慢点吃,别说话。”

  苏寂睁眼看他,半天才反应过来,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尴尬,“和尚,我从小就这么吃东西,也没人教过我……你不会嫌弃我吧?”

  云止摇了摇头,话音淡淡,“我怎会嫌弃你。”但想柳公子其人风神如玉、一举一动无不极尽优雅,她身侍其侧,怎么就没有学到一点柳公子的风度?

  苏寂听到这话,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和尚,你真好!”

  云止只有苦笑。

  “不过……”顿了顿,他又道,“你做的汤很香。”

  苏寂双眼笑得眯起,如一个被人夸赞便得意忘形的小孩,“是吧,大家都这么说!你也尝过我做的斋饭——”

  “斋饭自不如jī汤的香。”云止又淡淡摇了摇头。

  苏寂讪讪,只觉全然猜不透他的心思,“那是,那是……”捧着碗想了想,轻声道,“其实,烹饪是我自己学会的,我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差点饿死在铜陵县,只能去农家乞讨饭食,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滋味。”

  云止愣住了。

  许久之后,他方缓缓开口:“你那时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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