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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_苏眠说【完结+番外】(93)

  次日一早,五大门派在翔鸾阁上开会。

  孤竹君来得最迟,面上却丝毫不觉赧然,呵呵一笑,抱拳为礼:“诸位好。”

  日色惨白,映过每一张静默的脸。他一一看去,宋知非与江同伊,赵无谋与赵老太君……目光落在了最末行一人身上,稍稍点了点头,那人亦颔首以应。

  ——你竟敢回来?

  ——我回来了。

  一次目光的对撞,便完成了一场对话。

  孤竹君低声道:“飞镜仙宫的人呢?”

  赵无谋道:“桓宫主身体不适,不能赶来。”

  孤竹君皱了皱眉,径去寻了一处坐下,打着官腔道:“赵盟主尽管吩咐,我等但有可用之处,任少爷牛马驱驰,在所不辞。”

  赵无谋道:“宋少爷是有喜之人,还是请宋少爷先说。”

  宋知非轻轻拉过身边少女的手,低眉道:“在下下个月便要与灵山派的这位江姑娘成亲了。诸位也知,灵山派满门上下,俱丧命于沧海宫剑底,此仇不报,在下有何颜面为人子婿?”

  赵老太君接话道:“不错,沧海宫戕害我四大世家,将我在地底关了几十年,便连存信——”赵无谋面无表qíng,“便连存信也险些被他们带上歧途。如今所幸还有萧公子在,我赵门也不算孤军作战了。”

  那站在最末行的人只稍稍欠了欠身,并不说话。

  孤竹君笑道:“老太君说哪里话来,江湖正道同气连枝,便算如今已没了苏门,神仙谷与赵门也必然同声相和。”

  宋知非又引出一人道:“沧海宫失道寡助,这位王兄弟原是柳拂衣麾下掌机要文书的,如今也来襄助我们了。”

  众人这才将目光移向宋知非身后那文士模样的人。然而那人双目热切发光,口中却咿呀不能成语,舌头竟是齐根断裂的。宋知非叹气道:“王兄弟被柳拂衣害成这般,但还能秉笔直言,沾了王兄弟的光,我们才得以将老太君从沧海宫厉鬼狱中营救出来。”

  那聋哑的文士正是王乔。他因言获罪,断舌穿耳,自然对柳拂衣恨之入骨。

  赵无谋站在老太君身后,望着这济济一堂,俱是柳拂衣的仇人。其实他们跟柳拂衣有什么仇?他们的仇人都是沧海宫罢了。可是柳拂衣却是沧海宫的代表,如果沧海宫是一座坟,那柳拂衣就是坟上的牌位。而那些出钱买凶的金主,才真正是坟中的死者。

  可是,众人只看到坟前的牌位,不曾去想那魂灵究竟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阿眠昨晚做梦(2014年的最后一个梦!2015年的第一个梦),梦见有读者小天使给我写了个列表,是《人间世》里各位主角配角人名的寓意……醒来以后我傻眼了0 0怎么都没有记住!好歹记住一个让我跟大家卖弄一下啊orz!

  ☆、寸心空延伫

  神仙谷中秋云将沉,山风肃肃,赵无谋在竹林中找到萧遗时,后者正在练剑。

  这是一片空旷之所,竹影扶摇,碧绿映着天青,却都是即将凋谢的颜色。在这一片飘摇的苍翠之中,那人的白衣愈加洁净得刺眼,好像一星尘埃都不能沾惹,剑光舞动之间,点点银芒辉映天际微淡的日光,又落进那双深如大海的眸子里去。

  赵无谋轻轻地拍了两下掌。萧遗收剑回顾,眼角微舒,“赵公子。”

  “九歌十三剑,终究没有断绝。”赵无谋的笑容有几分yīn柔,“萧公子竟能回复内力,当年的无谋实在不能料及。”

  萧遗顿了顿,似乎是想到过去在厉鬼狱中此人曾加诸己身的各种惨烈折磨,不曾想今时今日竟会与他一同战斗。他弹了弹剑,拿出一块绢布来轻轻擦拭,长发微拂,双眸幽湛,“世事种种皆是机缘,若无当日赵公子之作为,也就不会有云止和尚,也就不会有今日之萧遗了。”

  赵无谋深深地注视着他,“我一直不大明白——你怎么就能这样心平气和地与我说话?我曾经那样对你……我废了你的武功,害得你不得不与苏姑娘分隔三年,害得你受尽散功之苦,你敢说你的心中,当真没有一丝半毫的怨恨?”

  萧遗低着头看着那柄剑,面色没有分毫的波澜,只是当赵无谋提及“苏姑娘”三字的时候,那眸光仿佛风中之烛,轻轻颤了一下。

  “是你害我,不是我害你。我为何不能坦然?”

  赵无谋怔住。

  萧遗安静地说道:“赵公子,我其实并未怨恨过你。沧海宫不过是他人手中刀剑,我为什么要去恨刀剑死物?我如有恨,当是恨江湖背后翻云覆雨的那些真凶。我曾在佛前发下愿心,定要救采萧出这苦海,而赵公子,你也是苦海中人,我为何要恨你呢?”

  话音很清和,力道却很重,最末好像刺透纸背的一笔,让赵无谋感到无措的疼痛。他下意识地冷笑,“单凭你一个人?你一个人,难道就能救下芸芸众生?”

  萧遗微笑摇头,“佛不渡众生,众生须自渡。贫僧但略尽心力,死无悔矣。”

  赵无谋低声道:“即使她不理解你、恨你、离开你,你也无悔吗?”

  萧遗静了片刻,闭上了眼,声音恍如叹息般低沉而绵邈,“她如不理解我、恨我、离开我……那我有什么可说?我终究是这样的人,我也终究是爱她的……两者不可得兼,我又有什么可说?”

  赵无谋慢慢道:“她昨日找我拿走了后山的图卷。”

  萧遗蓦然睁开眼,目光陡亮,“什么?”

  赵无谋的眸色中染了几分悲哀,“萧遗,你有那样完美的计划,不必再去管她的。”

  可是萧遗已提剑而去,风动袍摆,留下一个匆匆如云的背影,声音如颤抖断裂的弦响,渐渐地飘dàng远了。

  “然则我一切所为,都不过为她而已!”

  将赵无谋jiāo给自己的手卷又默记了一遍,苏寂换上了一身灰布衣裳,于薄暮大宴时分,往神仙谷的后山行去。

  名册,计划,书信……

  只要找到这些东西jiāo给柳拂衣,就可以要回弃儿。至于五大门派要怎样进攻沧海宫,沧海宫是不是会被径自灭掉,那根本不是她爱管的事qíng。

  要回弃儿……然后,她就能带着他,去见他的父亲。

  想到与萧遗告别之时,彼安稳如磐的目光,她的心qíng变得轻快许多。

  赵无谋没有问她为何要这样做。赵老太君是他的祖母,对沧海宫切齿怀恨,但他还是那样自然地将那手卷给了苏寂。手卷上标注了后山的几处地名,苏寂想按图索骥总不会有错,而况她已经被思子之qíng折磨得昏了头,就算赵无谋真是在害她,她也终归要一试的。

  白日里的阳光太盛,到huáng昏时分,却全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残风扫木,浑不似盛夏光景,反而凛凛有凉意。姹紫嫣红还未来得及枯萎,就尽被拂落尘泥,苏寂踏在林间落英丛中,倒掩去了她的足印。依照手卷标示往西而行,果然于葱茏群山之中见到一股寒泉,溯泉流而上,四下里藤萝掩映,小径愈走愈窄,被泉水常年润泽的泥土糙木都散发出阵阵清香。

  泉源尽头,便见一处幽微深dòng,dòng前石壁光滑如镜,倒映天边一痕浅淡如无的新月,又反she进水中,摇摇晃晃,涟漪千层,将一个颀长的人影投在了石壁上。

  苏寂蓦然止住了步伐。

  而他已回过身来,微微一笑,对她张开双臂。

  “采萧。”他柔声道,“我原以为还需再过几日,没料到今日便与你相见了。”

  苏寂愕然。

  “什么意思?”她咬牙,脸却红了,“你知道我会来这里,是不是?”

  可是他的脸色……他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她狠狠皱起眉头,他却两步走来,将她揽入怀中,仿若眷恋地伏在她的脊背上,他胸膛里的心跳震彻薄薄衣料间的薄薄肌肤,令她整个人都僵直了。

  他的手环着她的腰,袍袖落下,露出手中握着的几本簿册,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看,是不是这个?”

  她那直冲脑际的血液,刹时间全都变得冰凉。

  “你——”千头万绪,令她口拙,“你为何要——这是怎么回事——”

  “采萧。”他瘦削的下颌压在她肩上,几乎将她压得锐痛起来,他的呼吸却是粗浊的,似是极憔悴处偏还惹了几分不死不休的爱yù,“采萧,我无暇与你解释,你带上这些,赶紧走——”

  “不可能!”苏寂蓦地劈手夺下那些簿册,一拧身便回转来直直注视着他,“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事qíng?若只是这样简单几本册子,你又何必帮我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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