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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有信_朝小诚【完结】(16)

  这是现在的当下谁也没见过、却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唐信。

  如今再看一看这个人,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守着风亭,为人拉起最后一道防线,安安稳稳,风平làng静。

  佛家有句话是这么讲,任与谁等作助伴,我于众中居卑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偏偏唐信是其中一个。

  唐信笑笑,不以为意,“一身本事。有那样的一身本事有什么好?旁人与你握手你也不敢,因为明白袖里刀最难防;好不容易有了朋友,也要考虑是哪一种朋友,靠那样一身本事活着的人,多少都懂要和几个敌人做朋友才不会死得那么快。那样的生活给你,你要不要?你不会要的,任何人都不会要,除非是身不由己。流血和bào力,诚然是一件很过瘾的事,但一旦瘾过了头,就会变得伤人;但为唐涉深做事就不会,过瘾而不伤人,我更适合现在这一种生活。”

  陆凉风笑笑,有一种可惜的意思在里面。“所以你才会成为我们当年的目标。”陆凉风淡淡地,也不瞒他,“一个甘于隐藏自己而不夺人光芒的人,接近起来,反而比较容易。”

  唐信扶额。他心想这世上还能有几个男人可以有他这么大方,被一个女人卧底了还被她睡了他也没生气太久,反而现在双方还能坐下来喝杯茶平心静气地聊一下当年她是怎么害他的往事。

  “那么你呢,”唐信对待她如同对待一个有着共同不可提及过往的朋友,“你是怎么离开‘堂口’的。”

  “我没有你那样的本事,”陆凉风坦诚:“是我父亲出面,把我带离的。”

  唐信沉默了一会儿。

  “可以了。”他忽然有些漠然地开口,“你父亲对你的恩qíng,你不必说,我也不想听。”

  陆凉风点点头,没有抵触的qíng绪,“我明白。”

  唐信起身,收拾了一下桌子,大概是两人都明白彼此谈下去有尴尬的危险,皆有志一同地沉默了下来。陆凉风静默良久,抬眼往厨房望去,看见一室橘huáng色的光,她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的幼年时,她在村落河道旁看见的出生不久的小huáng鸭,一身的huáng色绒毛,摸一摸,有十分柔软的触感。

  多年后陆凉风黑白里来,风雨里去,说出生入死固然夸张,但记忆里那代表安适娴静的柔软触感却是再也没有见过,直到这一天她不经意地往厨房间里望去那一眼,看到落在唐信周遭的那一汪橘huáng色的光,竟让她再次看到了些久违的温柔,是记忆中那一抹恰似微huáng色的温柔。

  “唐信,”她忽然开口,声音里有难得的谦卑,“我欠你感qíng了吗?”

  男人平静地反问,“你认为你欠我什么?”

  “命。”

  唐信不以为意地笑笑,“欠我命的人太多,多你陆凉风一个,我又有什么好处。”

  陆凉风想了想,说得很诚恳,“还是欠你命吧。我对它比较了解,还起来也比较方便。”

  男人没接她的话。 收拾好厨房,洗gān净了手,他一身清慡地走了出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有种很原始同时也很古老的压迫感,是男人对女人的那一种压迫。

  “上次我对你讲的一句话,不是真的,”他扶着她身旁的沙发扶手,整个人撑在她面前,眼里有明显的侵略感,“我缺你,我只缺陆凉风。”

  这一阵子,陆凉风和唐信之间的相处很平静。

  唐信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当然,这对陆凉风而言不是最重要的,唐信那曾经被隐藏起来奉为经典的过去,反而更吸引陆凉风一些。这也不能怪她,毕竟陆凉风不是寻常女孩那样从洋娃娃和公主裙里长大的,她是在风风雨雨中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用一句比较文艺的话来形容就是:这,是一条从江湖中走来的好汉。

  所以身为好汉的陆凉风从来都对那些个会对女友甜言蜜语“宝贝我爱你”的男人感到不能理解,反而是唐信这种曾经被人抵着喉咙威胁“赢不了老子做了你”最后还能反败为胜的经历更令陆凉风觉得炫酷无比。

  伟大的英雄qíng结啊。无论什么样出身的女孩子都会有,不过是眼光不一样而已,这一点我们要理解。

  然而唐信的日子却不见得就好过了。比如说昨晚睡觉前吧,陆凉风用完电脑从书房出来,两人之间有过这样的对话——唐信:“怎么不关电脑?”

  陆凉风:“不知道你还要不要用。”

  唐信:“怎么不关电视机?”

  陆凉风:“不知道你还要不要用。”

  唐信:“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陆凉风:“……”

  唐信笑笑,斜斜地靠在房门口,很有些贱贱地接了下去,“你应该说下去,‘不知道你还要不要用’。”

  如果换了任何一对普通的、正常的夫妻,遇到这种qíng况,接下去那肯定是,风流郎卧榻来探花,闺中人蜜意赴红尘,限制级镜头那简直可以像警方严打的那种口袋小huáng书,qíng节发展个几十页都不够写。

  但是,碰到陆凉风这种经历不同于常人的,qíng况就很难说了。

  陆凉风当时想了想,很平静地问了一句:“这算是夫妻qíng趣么?”

  唐信本来兴致挺高,也打算要是方便的话那就顺手把她办了算了,结果被她这么一问,刚才那忽悠悠飞走的三魂七魄一瞬间就又忽悠悠飞回来了,不禁扶额道:“不然呢,你认为这是什么?”

  “很多。我接受过很多训练,不少都是用这种方式来说的,”陆凉风说得很投入,也不管这话题被她硬生生地从甜蜜掰弯成了毫无qíng调,“比方说暗语。你刚才说的,就很像道上常见的暗语。”

  唐信面无表qíng地沉默了下。“小姐,我这么对你说吧。跟你,我还不屑用暗语那一套。”

  陆凉风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去睡觉。”

  唐信把她一推,就关了房门,把她一个人关进了房间。他走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男人走回客厅,径自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喝了一大口,这才顺了点气。他心想这女人到底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也不想想他混道混江湖那会儿她才几岁啊,那些个小把戏他还屑于用在他身上?如今他们yīn差阳错成了夫妻他没办法,否则以他当年的江湖地位,论资排辈她现在起码该叫他一声信少才对,哪里轮得到现在这样,被她连名带姓“唐信唐信”毫无存在感地叫来叫去。

  第四章 大抵南朝皆旷达,可怜东晋最风流

  虽然心里已经盘算了一个向父亲讨债的计划,但无论从实际条件还是细节成熟方面,陆凉风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索xing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没有白受,陆凉风多少练就了一身静心忍xing的本事。静观其变,这是如今她可以做的。

  这一天,陆凉风和程峰处理完一个案子赶回市区。回程这一路上,陆凉风坐在车里,时不时看着自己手上方才被凶徒抓出的红痕,她不觉痛,反而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程峰坐在她旁边看得心里慎得慌,吞了吞口水问道:“凉风你、你没事吧?”该不会是脑子被打傻了?

  “没事,”陆凉风摆了摆手,“想起些旧事,觉得不可思议。”

  “哦?”程峰挺有兴致:“什么旧事?”

  陆凉风没有正面回答,视线拉向窗外,幽幽地问:“如果说,一个坏人从前总是被人追,现在反而成了一个好人追着别人,是不是很可笑?”

  程峰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陪着笑了两声。

  “不过,还有一种更可笑的,”陆凉风自顾自地说下去,“那就是一个好人总是追着人,最后却变成一个坏人被人追。”

  程峰听了会儿,忽然出声道:“也许,最后变成坏人也不是他的本意,身不由己而已。”

  陆凉风挺意外,有些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很少听你会为某一类人分辨的。”

  程峰笑笑,“忽然想到的一点想法而已。”

  这个话题就被一笔带过,虽然很多日子以后的陆凉风,再次面对程峰这个名字时,想起这个人,以及这个人说过的话,才会发觉原来他说的,并不是别人。

  今晚遇到故人是一个意外。

  陆凉风回城后,因办完了手头一件要案,心qíng尚可,便一个人在夜巷的小店吃了碗牛ròu面。

  这可不是普通的牛ròu面,这是夜巷的牛ròu面,懂点行规的人都知道,‘七分水路三分巷,夜来正当风云起’,说的正是夜巷在江湖中的地位。这里的每一家店,每一个店主,每一位客人,背后都有很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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