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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久必合_明开夜合【完结+番外】(4)

  谭如意分外不自在,却也不由自主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她全身都打湿了,黑色高跟鞋下汪了一小摊水,湿透的丝袜黏着皮肤,凌乱的头丝也在往下滴水。这形象岂止不妥,已是不雅。然而谭如意顾不得许多,匆匆解释起来。

  雨水蒸发,周身笼罩着一层寒意,谭如意越说抖得越厉害,到最后声音都在发颤,而面前的男人仍是目光淡漠的看着她,不制止也没有丝毫让她进去的意思。深海似的一双眼睛,沉冷犀利,仿佛将她整个看穿。

  谭如意心脏一路往下沉,自知无望,终于收了声音。静了数秒,退后一步稍稍鞠了一躬,低声说:“打扰了。”伸手抄起立在一旁的雨伞,就要转身而去。

  “进来吧。”

  谭如意一愣,而面前的男人已经转身进去了。谭如意迅速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跟上去。

  沈老先生对谭如意的到访非常惊喜,听谭如意讲完事qíng原委,立即打电话给老大让他联系医院里最好的医生,又亲自去镇上将谭爷爷接到市里。谭爷爷最初十分生气谭如意自作主张,但在沈老先生劝说之下很快消了气。两人数十年没见面,话匣子一时打开,几天几夜都没说完。

  谭爷爷的心脏手术异常顺利,谭如意在爷爷的叮嘱之下带了几个编织袋的土特产送给沈家当谢礼。 沈老先生膝下无女,三个儿子也都没生出女儿,他早眼馋着别家孙女儿在跟前撒娇,如今见谭如意xing子温顺,体贴细心,更是喜欢得紧。听说谭如意开chūn就要在市里的一所初中任教,便叮嘱她经常过来走动。

  大年三十前谭如意又上门来给沈家送些土产年货,正巧那天帮她开门的男人也在。室内有暖气,他只穿一件烟灰色的薄羊绒衫,袖子稍稍挽起来,正垂着头坐在在沙发上给沈老先生剥橘子。

  沈老先生留谭如意吃午饭,谭如意应下来,同沈老太太去厨房清点年货。半袋自己晾晒的洋芋果子,一整扇上好的排骨,两瓶自家磨的辣椒酱,还有一大瓶的豆瓣酱,一小坛花椒油。

  沈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我年轻时候,就喜欢咱们老家的花椒油,又香又麻,煮面条撒几滴,家里都爱吃。”沈老太太朝客厅努了努嘴,“你沈爷爷嘴刁,这几十年来城里了,就没哪次吃满意过。”

  谭如意笑说:“沈奶奶您喜欢的话,过完年我来就职时,再给您带几瓶。”

  沈老太太将排骨放进冷藏室,扭开水头调了调水温,招呼谭如意过来洗手。

  “如意,你谈没谈朋友?”

  谭如意摇头笑说:“我师范毕业就去支教了,没时间谈朋友。”

  沈老太太笑起来,拍了拍谭如意手背,“你这姑娘踏实,xing格又好,谁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气。”

  谭如意笑了笑,目光却黯下去——以她家里的qíng况,谁娶她不得忌惮三分。

  谭如意洗完手去客厅,沈老先生招呼她坐下,为她介绍道:“这是沈自酌,按年龄当得起你叫一声大哥;自酌,这是我老战友的孙女谭如意,你们上回见过。”

  谭如意颔了颔首,微微打量了沈自酌一眼,心知他这样的男人,恐怕是不喜外人叫他“大哥”的。她自小因为父亲的事,没少到各家去赔礼道歉,是以与他人相处总是多了几分谨慎,唯恐礼数不周让人不满。便笑说:“沈先生。”

  “谭小姐。”

  “什么先生小姐的,见外得很——自酌,你再去拿点水果和瓜子出来。”

  谭如意急忙摆手,“我不吃,不用麻烦了。”

  沈自酌没说话,起身径直朝房间走去。谭如意有些局促,沈老先生招手招呼她在身旁坐下,笑问:“你爷爷怎么样了?”

  “劳您挂心,爷爷恢复得很好,说是chūn节上门来给您拜年,也是多亏了您帮忙。”

  “别这么说,要不是老谭当年把我从尸体堆里扒出来,我早就死了,区区举手之劳,难报万一啊……”沈老先生说到此处,忽然停下来,眯眼思索了片刻,转头瞅着谭如意,笑问,“如意,你属什么的?”

  “庚午年的,属马。”

  沈老先生又眯起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掐指算起来,又问:“几月几号几时出生?”

  “正好夏至那天生的,早上六点钟。”

  沈老先生又算了一会儿,拢了手指,轻轻一拍大腿,“好,这八字好。”

  老一辈都有些迷信,谭如意见怪不怪,也没往心里去。

  正说着话,沈自酌端着一盘水果瓜子出来了,他将盘子搁在茶几上,坐回沙发。

  沈老先生吩咐道:“自酌,削个苹果。”

  沈自酌便从盘子里拿起一个苹果,抽过不锈钢的水果刀,轻巧地削起来。

  谭如意被他目光吸引过去,见他动作熟练,水果刀在他手里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灵活,而削下来的苹果皮均匀不断,长长地垂下来。

  沈自酌削完之后,递给沈老先生,沈老先生却将他手往旁边一推,“给如意,我不吃,留着肚子中午好吃饺子。”

  谭如意连忙:“沈先生你自己吃吧。”

  “如意你吃,这么远过来,也没什么好招待你。”沈老先生如此坚持,谭如意只好尴尬接下,为了一个苹果推来推去,确也显得小题大做。

  谭如意接过去的瞬间,忽感觉沈自酌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她顿觉如芒在背,却也不敢抬头去确定,只低头咬了口苹果。

  这下苹果也成卡在喉咙里的刺了。

  —

  之后便是过年,等走完家里的亲戚,已是初五。谭爷爷记挂着得去给沈家拜年,便催促谭如意先给沈家去个电话,问个方便的时候。

  谭如意打了电话才知沈老先生初三晚上突发脑溢血,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谭爷爷便要去医院探望。谭如意怕爷爷坐大巴车不舒服,让弟弟谭吉帮忙联系了一辆小面包车,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往城里去。

  谭如意和谭爷爷到的时候,沈老先生已经转到普通病房,沈自酌留在病房里陪护。两人第三次见面,仍不熟络,彼此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

  沈老先生说话不如以前流畅,嘴里像含着半个乒乓球。他正在输液,见谭如意来了,立即从被窝里伸出右手。谭如意急忙上前握住,打了声招呼,又将他手放回被子里,将被角仔细掖好。

  谭爷爷拄着拐杖坐下,“老沈啊,我病刚好,你又倒下了。”他本想开句轻松的玩笑,谁知说出口却带了几分感慨的意味。

  沈老先生倒是乐观,“我都八十二了,活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去都不算亏,再说这不是救回来了吗。”

  这时候已是饭点,沈老先生让他们先去吃饭,谭爷爷却执意要留下来陪他说说话,“如意,你们先去吃,给沈爷爷打包点好的回来。”

  两人从打仗那时候开始说,沈老先生说不利索,多数时候都是谭爷爷开口。两人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人,八十几年的人生一一盘点过来,越说越觉得心里豁达,日子敞亮。

  “我现在还剩一个心愿,就是看着如意成亲的那天。”

  沈老先生深以为然,“可不是,我四个孙子,也只剩自酌还没结婚……”

  正说着话,谭如意和沈自酌回来了。

  外面天冷,谭如意脸上冻得有些红,她将带回来的饭菜放在柜子上,朝着沈老先生挂的盐水瓶子看了一眼,“就快打完了,等护士拔了针您再坐起来吃成不成?”

  输完液,沈自酌将病chuáng摇起来;谭如意往沈老先生背后垫了个枕头,小心地将他扶着,待chuáng摇稳了,问:“这样行不行?要不要再高点儿?”

  沈老先生忙点头:“行行,就这样。”

  沈自酌又将餐桌支起来,把带回来的饭菜摆好;谭如意掰开方便筷仔细检查过有没有毛刺,方递到沈老先生手里。

  沈老先生眼见谭如意和沈自酌两人在自己跟前伺候,一人拿筷一人递碗,井然有序,好似有默契一般,脸上不由含了几分笑意。

  谭如意盛了小半碗汤,“米饭有些粗糙,沈爷爷您以后还是吃家里的好。”

  沈老先生说:“奶奶今天有事,不然她管送饭的。”

  吃过饭之后,谭如意又服侍沈老先生吃了半个香蕉,喝了些温水。小面包车还在外等着,两人也不能耽搁太久。沈老先生倒是有意留两人住一宿,但谭如意想着沈家家里如今多了一个病人,本就自顾不暇,留下来只是给人家徒增麻烦。

  谭如意走后,沈自酌问沈老先生要不要将chuáng摇下去,沈老先生摇了摇头,“如意可真是个细心的姑娘。你给我送了两天饭,可从没注意过米饭粗糙不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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