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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久必合_明开夜合【完结+番外】(5)

  沈自酌“嗯”了一声,没说话。

  沈老先生又问:“你觉得如意怎么样?”

  沈自酌顿了一下,“还行。”

  沈老先生脸上笑容渐渐褪下了,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左手,吃力地说:“昨晚梦到我当年打仗的时候,每晚都是pào火隆隆,不知道哪天在睡梦中就被美国大兵一枪给崩了。如今到老了,反而怕死。但病了一回,什么都看淡了。我仔细想了想,再没什么特别值得挂念的,唯独一件事,我当年曾向老谭许诺,要是有缘,一定要与他结成亲家……”

  沈老先生这一下话说得长了,微微喘起来。

  沈自酌猜晓到沈老先生要说什么,却默不作声,不肯自己主动接这个茬。

  沈老先生瞧了他半晌,见他表qíng仍是平平淡淡的,也不知是什么qíng绪,便叹了口气,暂时将要说的话按下了。

  然而元宵节刚过,沈老先生又发病了一次。这回更严重,半身瘫痪,说一句话得费老半天的力。沈老先生怕下一次就救不回来,当晚立即召集律师和家人回来立遗嘱。

  立完遗嘱之后,沈老先生将其他人打发走,唯独留下了沈自酌一人。

  沈老先生伸出尚能自如活动的右手,将沈自酌的手攥紧了,“自……自酌,你晓得我要说什么……”

  月亮仍然留着一个正圆的轮廓,月光自窗外照进来,白霜似的铺了一地。沈老太太呜咽的声音仍在耳畔,沈自酌看着沈老先生gān瘦手背上突出的血管,心知如今再无法沉默下去,便默默点了点头。

  “是……是个好姑娘……你xing格太凉薄了,有她互补着,正,正好……”他浑浊的双眼紧盯着沈自酌,“我……我一辈子没失信于人,就……就剩这一桩心愿未了,自酌,好歹……好歹得成全我。

  _

  几天之后,谭如意再次见到了沈家的人。

  那天谭爷爷正坐在楼前跟隔壁的大爷下棋,忽然从街那头开来一辆路虎车,稳稳停在自家楼前。车门打开,沈自酌同他父亲沈知行走了下来。谭爷爷见沈家来了人,立即丢了棋子笑着上前招呼,又朝二楼喊了一声,让谭如意加几个菜。

  谭如意正在淘米,听见动静,走到二楼窗边往下看去,见沈自酌正立在目前的樟树底下,立时怔了一下。沈自酌穿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显得身材颀长,脸上仍是几分疏荒的神qíng,目光深而冷淡,同她前几次见他一模一样。

  快开饭时,谭如意父亲谭卫国从工地上回来了。谭卫国热qíng招呼,又打发谭如意去买几瓶好酒。谭如意买了酒回来,正要进门,忽听见里面谭卫国的声音:“二十万彩礼,就这个数,我答应了!”

  谭如意一惊,立即推开门,“爸,你答应什么了?”

  沈自酌的目光飞快扫过来,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开。

  这目光意味深长,谭如意在其中读出了几分微妙的同qíng。她呼吸不觉一滞,攥紧了手指看向谭爷爷,“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谭爷爷吸了袋烟,将事qíng原委粗略讲了一遍。

  谭如意听完,将酒瓶子搁在柜子上,目光在面前站着的四人脸上扫了一遍,最终落在谭卫国身上,“我不同意。”

  沈知行笑了笑,“也不用领证,简单办个酒席,就当成全老爷子的执念。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子这就是早晚的事,我们做小辈的,总不能连他这最后一个心愿都不满足。”

  谭卫国立即笑说:“是是,应该的应该的,我爸的病还全靠了你们沈家……”

  谭如意咬牙,“爸,你把我当什么了。”

  谭卫国目光she过来,见谭如意面上含怒,也不由冷了脸色,扔了筷子跨过凳子朝谭如意走去,一把揪住她的马尾将她拽出楼道,压低声音骂道:“你懂个屁!你以为你这条件,还能找到多好的?能嫁沈家这样的人家,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谭如意头皮疼得发麻,又气得发抖,“我嫁什么样的人,不用你管。”

  “呸!”谭卫国唾了一口,“跟你妈一样láng心狗肺,老子这是为你打算,别他妈不知好歹!”

  “你怎么不说这是为你自己打算!二十万块你打算gān什么用?又去赌?……”眼泪已经bī到了眼眶,谭如意抽了抽鼻子,生生忍住了。

  虽隔着一堵墙,父女争执的声音在墙内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直沉默的谭爷爷站起身,“沈世侄,真是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如意这孩子样貌学识都配不上小沈,你们还是另找良配吧。”

  沈知行有些尴尬,仍是笑了笑,起身客套了几句,带着沈自酌告辞。

  沈自酌走到门口时,脚下微微一顿,朝谭如意看了一眼。谭如意别着头,梗着脖子,浑身透着一股子倔qiáng,活像一只殊死决斗的困shòu。

  沈知行和沈自酌刚走出大门,谭卫国的巴掌就朝着谭如意脸上招呼过去,“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这事儿像根刺扎在谭如意心上,她时常想到当日沈自酌眼中那微带同qíng的目光,心里堵得难受,又有种类似回天乏术的无力之感。

  就在渐渐平息之时,谭卫国却出事了。他喝酒之后撞伤了人,对方家属要他拿十二万出来私了,不然就法庭上见。谭卫国这人对权势又恨又怕,哪里敢上法庭,于是瞒着谭如意去市里找到沈知行。

  等谭如意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

  家里那点微薄的家底早在谭爷爷做心脏手术的时候就已掏空,即便她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出二十万还给沈家。爷爷在家里骂了几天,谭如意还得安抚他的qíng绪,免得他qíng绪激动又引得心脏病发。

  四面的艰难,好似一个网兜朝她罩过来。

  谭如意仍有几分不甘,思索了几天,进城去找沈自酌,且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沈自酌没见到,先见到了沈老先生。沈老先生拉着她的手,用含混的声音一径地道谢,说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还说他看人眼光极准,沈自酌跟她绝对是天作之合。沈老太太在一旁抹泪,也顺着沈老先生的话连声道谢。

  面前的老人只剩一把瘦骨,前几日还清朗的目光如今浑浊yīn翳,哀哀地看着她,好似一个乞糖的孩子。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遭,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了。

  正说着话,沈自酌推门进来,沈老太太忙让沈自酌请谭如意出去吃饭。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谭如意刚来时的气愤已经消了大半,心里渐渐被一种生无所恋的悲哀填满。她停了脚步,低声说:“不用吃饭了,我还得回家照顾爷爷。”

  沈自酌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静了数秒,这才沉声开口,“抱歉。”

  谭如意没说话,沉默良久,方咬牙说了一句:“你这是愚孝。”

  谭如意回去的时候,觉得自己活像是斗败的公jī,又愤怒又难过,却不知该将气撒向何处。谭爷爷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卷着烟糙,听见谭如意的脚步声了,抬头看了一眼,张了张口,又低下头去。

  谭如意蹲在爷爷面前的yīn影里,拿过他的烟斗,在脚边轻轻磕了磕,将他手里卷好的烟叶塞进去,递回他手中。爷爷掏出打火机点燃,猛嘬了一口。

  谭如意好歹笑出来,“爷爷,没事的,沈自酌这人挺好的。”

  爷爷看着她,“你喜不喜欢他?”

  谭如意垂下头,看着灰扑扑的路面,声音低下去,“我才见过他几面。”

  爷爷叹了口气,半晌没说话。空气里一时只有呛人的烟味,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爷爷哑声说了句:“我怕你高攀了受委屈。”

  谭如意眼泪顿时被呛出来,她捡了块石子,在水泥地面上胡乱划着。过了片刻,回过神来,方发现自己在地上写了一个字。她顿时心烦意乱,使劲抹了抹眼睛,捏着石子飞快划掉了。

  —

  婚礼当日天气倒是晴朗,河流雪霁,天高云淡。谭如意七点起来化妆,八点男方车子过来接人。闭塞的小镇何曾见过奔驰当主婚车的景象,一时谭家门口皆是过来看热闹的人。

  谭如意和沈自酌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副驾驶上沈家请来的婚庆公司的伴娘屡次想活跃气氛,见谭沈两人神qíng不像是结婚倒像是去就义,嘀咕了一声,也就听之任之了。

  婚礼张罗得很仓促,大家都忙,沈老先生又还在chuáng上躺着,是以一切从简。

  唯独沈老先生乐在其中,因喜事在即,jīng神都抖擞了几分。他掏出自己当年跟沈老太太结婚的照片给谭如意看,照片里年轻的两人都是眉目jīng神,沈老太太穿着一身旗袍,黑白相片丝毫无损她焕发的容光。沈老先生便叮嘱谭如意,一定要选一身红色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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