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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食_明开夜合【完结+番外】(68)

  她和苏懿行自小失去双亲,虽有陈梓良照拂,但到底是成长中的一大缺憾。早年便发誓,绝对要让自己的孩子拥有完整的家庭。

  如今看来,任何打算都抵不上世事无常。

  苏嘉言准备妥当之后就去了剧院,黎昕带着一帮演员在院子里练声。刚刚过了年,休息够了,又是天朗气清,大家都gān劲十足。

  “师傅起来了吗?”苏嘉言问黎昕。

  “我起chuáng的时候去看了,还没醒。”

  苏嘉言“哦”了一声,“那我再去看看。”

  清透的阳光斜照着房前寸许,陈梓良房间静悄悄的。苏嘉言轻轻推开门,朝着chuáng上望了一眼,便见枕边放着昨晚那本《入蜀记》,而陈梓良阖着眼睛,表qíng甚是安详。

  时间已到九点,平日这个时候陈梓良早该醒了。苏嘉言心里顿有几分不安,心想老人是不是生病了。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躬身轻轻拍了拍被子,“师傅?”

  陈梓良神色安然,没有丝毫动静。

  苏嘉言又拍了拍,声音微微抬高一分,“师傅?”

  陈梓良仍然没有反应。

  一阵寒意顿时从脚底升起,飞快往上蔓延,苏嘉言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僵直站了片刻,她颤抖地伸出两根手指,探到陈梓良鼻前……苏嘉言不知道这漫长的几秒钟是如何度过的,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大叫一声,瘫倒在chuáng边,从胸腔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黎昕听见动静,飞快跑进房间里,见到房里场景,却不由踉跄退后一步,“嘉,嘉言,师傅他……”

  回应他的是压抑而越发激烈的哭声。

  已有更多的演员围了过来,也都站在门口,踌躇不敢往前。

  黎昕站了片刻,迈着僵直的腿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走到近前,他“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站在门口的人,见此qíng景,也都不约而同屈膝跪下。

  一时之间,天地肃穆,唯有苏嘉言沉痛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一阵一阵回dàng……——

  傅宁砚再见到苏嘉言,是在陈梓良的追悼会上。偌大的灵堂里堆满了业内名人前来吊唁追赠的花圈,她穿一身黑衣,头发挽了起来,胸口别着一朵白花,她脸上苍白,眼神沉痛,表qíng却是克制。

  傅宁砚没过去,只让钟凯送了花圈,便离开灵堂,一个人静悄悄到了剧院的院子。

  庭院深深,枯叶萧索,唯有角落的一棵松树,绿意森森。

  他站立良久,突然屈膝跪下,向着书房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老先生,晚生行事荒唐,事到如今,迷途已远。晚生不苛求原谅,只希望老先生保佑嘉言顺遂平安。她生xing至善至纯,本不该遭遇此劫。”

  他起身,静立片刻,转身离开了剧院。

  一出去阳光灿烂,他迎着日头看了许久,视线之内,一片灼白。

  ——

  从陈梓良逝世直到下葬,崇城都是晴天,温度一日高过一日。下葬后的第二天,却开始下雨。

  沉痛过后,苏嘉言方有心qíng整理遗物。窗外雨声潺潺,书房之内,仍旧留着过往的气息,仿佛陈梓良仍然还在这屋里,静静看书喝茶。

  苏嘉言和黎昕只埋头看着文件,谁都不说话。

  黎昕打开抽屉,便看见了里面堆叠整齐的信封,按照月份,一叠一叠扎着。

  “这是我在德国时,给师傅写的信。”黎昕哑着声音说。

  苏嘉言也与陈梓良通过信,他文如其人,书信文采斐然,语言jīng炼字字珠玑。

  她不由眼眶一红,“师傅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非让我元宵晚上读完《入蜀记》,如果我推脱不肯读,他心愿未了,是不是就……”

  “嘉言,你别乱想。”

  “师傅最后一句话,是劝我惜福珍重,这分明就是道别,可我竟然没有听出来,我……”

  老人在最后的时间里,仍然在宽慰她,为她做尽打算。

  黎昕走上前,拢住苏嘉言的肩,“师傅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遭任何罪。你要想,比起困在轮椅里,师傅或许更愿意如此。他生前身后,都无愧天地人心,嘉言,你别太难过。”

  苏嘉言哽咽着,攀着黎昕的肩静静哭了一阵,方才点了点头。

  思绪如cháo,却渐渐在心里做了打算:她要去见谢泽雅。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一个全文存稿,文案上有试阅地址,大家喜欢的话就戳一下收藏吧~存得差不多了就会发~【戳我戳我】

  第59章 一了百了

  联系上谢泽雅,颇费了一番周折。谢泽雅被关在别墅里,只有每周去看心理医生时,苏嘉言才有机会接近她。

  苏嘉言跟着去了几次,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着谢泽雅上厕所的时候,给她递了纸条,上面写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见面之前,苏嘉言先去见了苏懿行。

  正是上课的时间,生科院实验楼前往来的人很少。苏懿行穿一件黑色风衣,静静立着,看着似乎清减了许多,气质却更加沉静。

  碰面以后,两人便沿着步道缓缓往前走。

  自徐沛珊的事qíng以后,两人仿佛都心照不宣般地,默契地拉开了一些距离。有些事,由至亲的人讲出来,反而是更深的伤害,是以有时候沉默不语才是最好的保护。

  走了许久,苏嘉言先开口,“我怀孕了。”

  苏懿行脚步一顿,又立即跟上前去,张了张口,但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我还不想让师兄知道,如果他永远不知道就最好了。”

  苏懿行静了片刻,问:“你有什么打算?”

  “师傅让我把孩子留下来,”苏嘉言看着前方,声音冷冷静静,“可是现在这样,我不知道怎么把他留下——我只希望以死谢罪。”

  苏懿行没有安慰任何,苏嘉言也没再说话,一时之间,话题便好似就这么断了。

  过了许久,苏懿行轻声开口,“有些事,确实一死才能了结。”

  苏嘉言目光清冷,声音低下去,仿佛沉重的叹息:“一了百了。”

  便又沉默下去,继续往前走着,像是彼此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今日天晴,日光清澈,chūn寒仍是料峭。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湖边。湖对面一对qíng侣正在拍婚纱照,新娘穿着单薄,依在新郎怀里,仍是笑得灿烂。

  两人不由停下脚步,朝着那边看去。

  “懿行,我得去见谢泽雅。”

  苏懿行沉默了片刻,点头,“好。”

  “你知道怎么做,一切都拜托你了。”

  “好。”

  “长期以来,让你为我担心,实在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好。”

  苏嘉言便住了声,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苏懿行,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久久的,没有再说一句话。

  ——

  约好和谢泽雅见面那天,仍是晴天。夜色清明,抬头一轮弯月,静静挂在半空。

  苏嘉言在剧院后门站了片刻,便看见一辆玛莎拉蒂缓缓开了过来,窄巷幽深,仅能容一辆车行驶,车子打了灯,灯光刺目,苏嘉言不由闭上眼睛。

  等她再睁开眼时,车子已经在她面前停下,熄了火,仿佛无声无息的幽灵。片刻后,驾驶座车门打开,穿着一身呢子大衣的谢泽雅钻了出来。她穿着一双黑色高筒靴,身体站得笔直,甚至笔直得有几分不自然。

  苏嘉言将谢泽雅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目光落在靴筒处,停了片刻,又移到她脸上。

  两人相对而立,空气便似都凝滞了一般。彼此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要用目光在对方相似的脸上看出一个dòng来。

  片刻后,苏嘉言冷冷淡淡率先开口,“谢小姐很准时。”

  “我们早该做个了断。”

  谢泽雅花了浓妆,但仍是无法掩饰她疲惫的神色,她眼下一圈青黑,眼睛里更是带着淡淡的血丝。

  苏嘉言不由冷冷一笑:“看到你也不好过,我就放心了。好歹我师傅不算枉死。”

  谢泽雅冷哼一声,“我在他面前没有一句话是歪曲事实,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怕别人议论?”

  苏嘉言微微敛起目光,盯着谢泽雅看了片刻,“你看起来,倒是一点都没疯。”

  “我当然没疯,我还没亲眼看到你遭到报应。”

  “我会不会遭报应我不知道,但冤有头债有主,你现在一定不太好过。我师傅这个人,虽说宅心仁厚,但向来爱憎分明,你要是晚上做了噩梦,也千万别怪她。”

  话音落下,谢泽雅脸上立即显出几分惊恐,然而不过一瞬,她又敛了神qíng,“你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让你师傅抬不起头,现在反而过来怪我。果然赵姗姗说得对,你这个人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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