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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行烟烟【完结+番外】(50)

  他虽是对她如此之好,赏赐封赠事事逾例,浓qíng彻骨之时亦是体怀入微,可在这政事之上却容不得她逾矩一分。

  虽付她佞臣之名,却不许她真行佞幸宠臣邀官之举。他这是要让她知道,他给她的全是因为他想给,而她若想居功索物,那便是不知轻重之举。

  她想着,心角忽觉一酸,轻声道:“臣并无不尊殿下之意。”

  熟读史书之人有谁不知,佞幸jian臣传中的那些起伏命途皆牵制于为帝者的喜好怒怨。他今日对她好是因为他想,倘是它日他不再想要对她好,她又如何能够保住自己的官位xing命?

  半夜之间,他这一热一冷之变令她陡然失神,惶然不知所措。

  明明还未登基为帝,可这帝心重疑之气却是如此明显,刹那间便将她从先前的旖旎làngcháo中拖拽出来。

  到底还是冷qíng,冷qíng之人。

  他看了她许久,慢慢地收拢双臂,将她抱紧,道:“便允你所请,迁曹京调补左司谏一缺。”

  她蹙眉,小惊了一下,不解他为何突然变了话锋,“殿下?”

  他抬手将她的头按在胸前,低声道:“你若能少想一些,我便能轻松多了。”

  她轻喃:“臣没有多想,臣只是真的琢磨不透殿下。”她伸手去摸他的左胸,轻声又道:“臣不知到底要如何做,殿下心里才能真的满意。”

  他却道:“你已做得很好。”

  她抬眼望他,“可殿下方才分明是责臣逾矩。”

  他的长指顺过她背后长发,“你是逾矩,可我满意。”

  她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地靠着,目光随着chuáng头那宫烛细苗一起晃动,许久才又开口:“臣忽然想起来,幼时尼庵里曾养了条狗,那狗刚被人捡来时xing子甚野,捡它的人便将它拴在墙根,时而喂它好些,时而饿它几顿,几番下来那狗也渐渐明白了,在那人面前变得乖顺了许多,捡它的人便让它夜守尼庵院房,它因顿顿都能吃上好的,便也乐于在门口作凶恶之象来吓退恶徒,本以为能够就此享食终老,却哪知几年后被外面的人下毒手宰杀烹了,捡养它的那个人也没见有多难过,只当是少了个看门之物罢了,又重新去寻了条弃狗来养。”

  他听着,目光渐渐趋冷。

  她喘了一口气,又道:“臣此时想起来,竟觉自己有些像那狗。”又侧脸对上他的眼,轻声道:“可臣与那狗还是有不同之处的。臣在想,倘若臣是那狗,纵是要被宰杀烹煮,也恨不能将一身骨ròu送到捡养它的那个人盘中,让那人食臣之ròu、饮臣骨汤、寝臣皮毛。”

  他脸色骤然作怒,一把攥紧了她的腰。

  她纤眉微扬,不惧却道:“臣爱殿下若此,殿下为何要怒?”

  章六十二 登基(中)

  不待他开口,她便拼命从他怀中挣脱开来,拢衣下地,声音微哽:“臣从来不惧殿下之怒,臣自知臣之qíng意于殿下而言微渺不足,臣不奢望殿下能够付臣以真心,唯望殿下能够信臣,不疑臣。”

  她望着chuáng上那已是láng藉不堪的紫衣红裙,又道:“殿下既疑臣居位僭越,臣于殿下登基大典上便更当仅衣常服,横竖这祭服今夜已被臣污了,臣还有何颜面能穿此而上紫宸殿。”

  他背倚chuáng头看着她,眸色幽深。

  这一张陡峭俊脸,是多么诱人又是多么冷峻,令她心头时时渴望又时时自卑。到底要做多少,到底又要做什么……倾心倾qíng,倾此一身,倾此一生,却还不够……辨不明他的心道不出她的意,想不通自己而又读不懂他。

  她将头垂得极低,仿佛这样才能掩去她心底的浓浓失意,只道:“殿下既是无言示下,臣便退殿了。”然后飞快地对他行了个浅礼,便赤脚跑去外殿去拾她的裙裤官靴,胡乱往身上一套,便推门走了出去。

  宫阶长长高高,yīn影叠复,在夜色烛光下更显冷凄。

  她不该这样的。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以笑相迎,向不惊事,或有挑衅之行也多是顽闹之举,何曾如今夜这般动qíng动气、不管不顾地在他面前说出这么任xing的话。

  是不是一尝一识他的点点温qíng,她就变得如此不知好歹起来……摇头,又轻轻点头,眼角被风刮得有些痛,半丝湿意。

  一过宣德楼前北横门,就见huáng波立马在候。

  她随手乱挽的发髻蓬糟糟的,一身官服襦裙也是不齐不整,一路而来已受颇多宫人内侍们侧目以对,此时见了huáng波更觉不适,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便上了车,道:“回去罢。”

  huáng波催马,在外小心地问她:“孟大人,诸事可顺?”

  她淡淡哼唧了一声。

  huáng波便慡朗一笑,又问:“太子殿下可还好?”

  她在马车里坐着发怔,半晌才答:“好。”

  太子殿下……怎可能会不好。他掌攥天下,权衡众臣,这世间哪有事qíng是他算计不了利用不成的,又哪有人能敌得过他那深怀莫测的帝王心术。

  她闭眼,忽然觉得一身沉累。

  倘是这天下有谁能够比她爱他更多,倘是这天下有谁能够比她更愿负此佞幸宠臣之名,她qíng愿避位以让。

  ·

  一月后乃有诏下,正式谕宰执及文武百僚内禅、登基二典诸例,各班直定序既成,又有谕昭朝中上下,以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孟廷辉为太子登基大典之前导官。

  举朝哗然自不必提,便连京畿诸路重府大县的百姓们见到朝廷邸报后亦都是惊奇不已。

  若依礼制,想孟廷辉无论如何也该上折谢拒此等恩典,谁曾想她三日后只上折谢恩,竟是毫不言惭地受了这满朝举望之衔。

  清议骤涌,两制重臣们愈发对她心生不满,多次当廷不齿与之为列、以表忿意;然未及半月,又闻御史台侍御史曹京被擢门下省左司谏、补孟廷辉右迁之缺,禁中有言道曹京此升乃为孟廷辉向太子所荐,且先后不见曹京举奏参劾孟廷辉目无纲礼之行,因是人人皆信曹京乃与孟廷辉一党,而朝中新进入仕者更yù攀附孟廷辉以求荣禄。

  那夜自东宫离去之前,她虽信口拒穿那典祭礼衣,可宫中仍是在离大典尚有半月余的时候将衣饰送到孟府、呈至她眼下。

  是为太子之意,无人敢不遵从。

  那绯章紫衣并红纱襦裙较之那一夜竟是愈显华盛,件件gān净平整得像是新做的一般,且连襟袖处都加了金纹,与之同被送来的还有旒冠犀簪、金银花钿,便是平日里女官上朝不允用的发托子之物亦是赫然在列,且俱都是用宫中金珠繁饰而成,个个都是耀灿夺目。

  孟廷辉一一收下,贡旨谢恩,且是毫无推拒之态,更令来孟府送衣物的内侍官吏们咋舌不已,转日便将此事说与朝中好事之人知晓,当下又是一番沸扬舆议。

  皇上内禅、太子登基之日愈发临近,满京民qíng激跃,翘首以盼新帝新政、大典减赋,京官之间亦多有飞帖互拜、yù于新朝伊始之际拉拢关系之意。

  唯独孟府之内声冷色寂,一副傲不理事之姿,无人知晓孟廷辉将来意yù何为。

  ·

  大典当日,尚不到寅时,孟府的下人们便起来点灯,为孟廷辉入宫参行大典打点前事。

  天还未亮,夜逢正黑,苍穹如鸦色大盖倾扣而下,好似遮去了天地间一切稀光重彩。

  婢女捧了梳洗之物去叩门,久不闻孟廷辉应喏之声,便轻手轻脚地进去,方yù唤她起身,却见她一头大汗卧在chuáng侧,浑身发抖。

  “孟大人……”那婢女登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摸火折子chuī灯。

  孟廷辉微微蹙眉,淡声道:“无碍,我是夜里受凉,此时腹里翻搅得难受……”

  婢女伸手来探她的额头,竟是滚烫,不由惊道:“大人这样还要如何入宫?还是遣人去宫里说一声,大人……”

  孟廷辉费力坐起身来,脸色愈显苍白,“我又没死,如何不能入宫?”她让婢女将衣物拿来,又道:“今日好生替我梳扮了。”

  婢女咬咬嘴唇,转身去拿东西,只小声又道:“明明是三伏热天,大人如何能在夜里受凉……若是别的什么急疫,怎容得如此耽搁!”

  孟廷辉开口yù斥,却使不出劲来,只闭了眼由她过来一件件替自己穿戴齐整,略略洗漱了下,便被扶过去梳发戴冠。

  向来不捈胭脂色,今日苍色一抹红,竟似旁人俏容,难辨心颜。

  ·

  待一身华衣祭服穿戴完毕,出府上车时天已微微发亮。

  huáng波在外等得焦急,见了她便急冲冲地催着上车,落帘时才瞧见她脸色有恙,怔道:“孟大人身子不舒服?”

  孟廷辉额角俱是汗粒,却道:“我一切尚安,你赶紧让人驾车走罢,想来眼下太常寺和御史台的人都到德寿宫外次前列班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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