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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行烟烟【完结+番外】(54)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亦凉:“你知道他那吃食里没问题?如何能随便乱吃这些不认识的人送来的东西!”

  她拧眉,“想来是因路远天热才出了问题,臣不比陛下龙体尊贵,如何不能随便吃东西?”

  他捏住她的下巴,盯住她:“去年骑she大典之上,你被马摔得还不够惨?安知眼下朝中没人想再害你?”

  她一哽,半天才蹙眉道:“原来陛下也已知道那事儿了。”

  他冷眼睨她,脸色愈发不豫,“怎么,你还指望能一直瞒着我不成?魏明先实属犯上逆臣,之前只将他贬官逐回原籍丁忧守制,实是便宜他了。你明知此事却不报与我知,是不知其间利害?”

  她默默垂眼,腆着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又埋头在他胸前轻轻蹭了下,小声道:“陛下,臣还病着呢……”

  他的身子一僵,不想她又耍起“无赖”来,可她这模样却令他心中有火也撒不出,当下一把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处,不让她再乱动。

  夏夜湿热,这一方榻间更是暖意蒸人。

  她便乖乖地窝着不再动,闭眼浅息,半睡半醒间,又小声呢喃道:“……陛下既已来探视过臣,还不快些回宫?”

  他不语,只伸手一扯轻纱帐子。

  那帐子飘然而落,隔了chuáng里chuáng外,曚曚漏光,其上碎花点点晃动。

  没过多久她就睡熟,脸色纯透有如不谙世事的孩童,身子柔软地契进他的怀中,贴着他的心,紧不可分。

  他望着她的睡颜,轻轻地将她搭在他肩头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里,久久不放。

  院外灯烛之光犹盛,却无人敢叩门来扰。

  夏糙长细,小虫鸣嘈,月色当空,稀星藏目……

  一室独静安怡。

  ·

  新帝登基的头一夜,是在孟府里过的。

  此事只有皇上身边的几个近侍及孟府下人知晓,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传出去。宫里的人虽知皇上出宫未还,可不知究竟是留在哪里过的夜。朝中众臣虽闻声起疑,却因畏于登基之日新帝余威而不敢堂然在廷问之。此事便这般不了了之,无人再提。

  一月后,太上皇帝、平王起驾出京,往归西都遂阳旧都。

  新帝下诏,拨京畿禁军二千随驾护行,又命宫中内诸司分遣能吏随太上皇帝、平王归旧宫祗候。

  又半月,有旨大赦天下,诸路赋税减半,称诏开恩科,取各路孝义之辈入京对学,能者可入朝为官。

  新君新政,举国为庆,就在这一片时繁景盛的时候,北面突然传来了一道令京中朝堂为之陡震的消息。

  ·

  入夜未久,昭文馆史阁里的灯烛仍然亮着。

  孟廷辉正在收墨合书,却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当下蹙眉,不解禁中慎地怎会有人在夜里随意跑动,便搁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出门。

  一出门,正撞见一个久随皇上的小huáng门飞快地往皇城北阙门方向跑去,见了她也只是快速揖了个礼,连“孟大人”都没叫,便急火火地继续沿廊快跑而去。

  孟廷辉眉蹙愈紧,在后叫他:“岳公公留步!”待那人回头,才上前问道:“怎的这么慌张,可是皇上出了何事?”

  那姓岳的小huáng门抹了一把汗,摇头道:“皇上安好!咱家这是奉旨去请二府诸位宰执、枢密使副入宫!”

  她听见“皇上安好”,本是松了口气,可一听后面那话,心又提了起来,忙问道:“都已入夜,何事如此紧急,竟要诏二府重臣同时入宫?”

  小huáng门左右一张望,见没旁人,便凑过来道:“这话本不该随便乱说,可咱家对孟大人也不敢有所隐瞒——是cháo安北路的柳旗大营哗变了!”

  孟廷辉闻言大惊,促愣少许,才颤声道:“怎会突然这样?”转眸一想,又道:“便是如此,也当明日一早在早朝上当众廷议,此时诏两府重臣入宫,岂非徒让人心生惶恐!”

  小huáng门闭唇半晌,眼神一溜儿望向远处,以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柳旗大营哗变,青州知州沈大人奉cháo安北路安抚使董义成之令前往招抚,却被乱军扣了不放,至今生死不闻!”

  她听清,腿脚蓦地一软,险些没站住。

  一营禁军将士哗变已是惊天大事,岂料乱军竟能胆大如此,敢将一州知州扣了不放,且那知州又是皇上最亲之臣!

  她嘴唇发抖,冷定半晌,才又问:“皇上眼下人在何处?”

  章六十六 急变(下)

  小huáng门道:“皇上人在睿思殿东暖阁,入宫来报此事的卫尉寺田大人直到咱家出来前都没被皇上遣出殿。”

  孟廷辉抿唇,听得出小huáng门话中之意,只怕皇上此时正是龙颜大怒,卫尉寺卿田符定是首当其冲承其盛怒之人,难免会挨一顿狠斥。

  小huáng门不敢多耽搁,冲她一揖,便反身快行而去。

  她定身远望,宫廊蜿蜒尽漫落叶,这才唏然垂眼,回去熄烛掩门,然后便往睿思殿快步走去。

  秋来肃杀,入夜之后风便冷得侵心。

  睿思殿外站了两列内侍宫人,脸色都有些惶恐,显是被从里面喝遣出来的,此时候在外面,进不能退不能,人人都是尴尬不已。

  孟廷辉随意问了个人:“卫尉寺卿田大人可还在里面?”

  宫人摇头,小声道:“皇上有言,让田大人回枢府去把事qíng同方、江二位大人说明白了,再与二人一同入殿。”

  她听了不由蹙眉,道:“我yù见皇上,烦请通禀一声。”

  宫人犹豫了一下,半晌才答话:“孟大人若要见皇上,直接入殿觐见就是……”

  孟廷辉知道这些人此时皆是畏怕皇上怒火波及无辜,便也不多言,撩裙登阶而上,在外亦未叩禀,直接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案下落了一地的折子,其间兵报赭折朱字,一角惊目。

  她反手关门,抬眼向上望去,就见英寡撑臂斜身坐着,一双长腿叠搭在案,后颈微仰,眸子轻阖,发后玉簪亦除,人似是在闭目养神。

  若非这一地散章昭示着方才此处怒火倘佯,她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他脸上有何怒意残存。

  忽然想起当初她与他第一次单独在大殿之上相见时,他亦是这副慵散无羁之态,只一刹便令她心跳若飞。却不想,如今他已身登九五之位,还会露出这种模样。

  许是不曾料到此时会有人不禀而入,他才会这么放松,直袒不为臣民所知的一面。朝臣皆知他自从登基以来便常常夜宿睿思殿,西华宫的寝殿根本就是个空壳摆设,她更是能够想像得到这段日子来他有多累,眼见他此刻疲态,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英寡听见殿门开合之声,蓦然睁眼看过来。

  眉梢犀利如常,眸色淬亮,目光直扫向她的脸。

  她迎上他的目光,轻道:“陛下。”然后小步走上前,弯腰将地上已成láng藉之状的奏疏折章拾起来,一本本摞好,放回他面前案上。

  他的姿势没变,脸色亦没变,注目望了她好一会儿,才又阖上眼,从头到尾都没开口。

  可他越是这样面无波澜,她便越是知道他心中是怎样的一片翻天怒làng。

  登基尚不及半年,北境重路便出了此等逆天大乱。是无视他的帝威皇权,更是挑衅他的容耐之度。依照他那qiáng悍心xing,一营禁军哗变、占城杀将,当属罪不可赦,若非是乱军掳叩了沈知书,只怕他早已下令调兵清剿了。

  沈知书自幼与他一起长大,做皇太子伴读数年间二人俯仰同处一殿,其后历太学、入仕直到出知青州前更是他的亲腹之臣,此番遵他之意远赴cháo安北路任青州知州,却偏偏遭逢此难——

  他心中又该是个什么滋味。

  她站在案旁,看着他这张毫不带qíng的俊脸,隔了好半晌,才终是开口道:“陛下,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此番定会平安而返。”

  他闻言,略微一挑眉,脸色愈发沉黯,仍是闭着眼不吭声。

  她轻轻踮脚,伸手将他散乱的袍襟整理了一番,又道:“陛下心里面要是不痛快,就与臣说说话,这样憋着反而难受。”

  他一把将她的手压在胸口。

  良久无言。

  一殿灯烛暖焰摇曳,细烟逶迤尽散,她的手被他攥得极痛,可却沉静而立,自始自终未再道一字。

  她知他一向不善多言,可他越是不言,她心中便越是替他难受。她宁可他能够像她一样无所顾忌地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那又怎么可能。他是这天下最不该有所顾忌之人,可他却又是这天下顾忌最多之人。

  殿外忽起脚步声,这回却有宫人前来叩禀,声音细小:“陛下,中书和枢府的大人们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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